戀愛循環（END） 正確勾./引菲特……

“……, 以上是摩根航運近期新聞。他們全面封鎖了消息，避免股價動蕩，對外産生輿論危機。”弗蘭基米爾·簡寧輕慢地說, “但顯然瞞不過老鄰居的眼睛。”

“是嗎?！睍r寸瑾態度禮貌, 不冷不熱。

兩人持續漫步在僻靜的花園小道，光束穿過繁密枝葉, 光斑如魚, 游過他們的肩頭, 又從他們身上滑下去。

【簡寧這次沒騙您?！?br />
AI西比爾通過耳骨傳導耳麥對時寸瑾說：【十分鐘前, 我駭入東聯盟信息庫, 詳細調查了此次摩根家族唯一參加畢業宴會的凱特西·摩根。信息全對上了】

時寸瑾和克勞馥·摩根同行的日子不長，也算能說兩句知心話的舊友。時寸瑾不是監視狂, 讓AI完全控制中立區純粹是想擠出更多時間去研究大陸歷史, 平時閑著沒事不會去監聽舊友的後裔日常活動。

他給所有舊友後代的備注都是：新婚/誕子/出喪再通知。（之前沒去東聯盟內部當偷窺狂的AI西比爾嚴格遵循了）

【摩根家族從去年開始秘密競爭新代家主, 您曾經的友人，克勞馥·摩根的五個直系後代有兩個躺在醫療城裏，分別是17歲的幼子和21歲的四子。該消息被長子凱特西·摩根封鎖, 沒人知道他們被迫療養, 摩根長子的保密消息做得很好, 差點就難住我了！

長子目前只差10%的股權就能徹底掌握西海岸的貨運港口，成為這代摩根之主。手中握著最後10%股權的三子不願意交權給大哥, 他們仍在僵持?！?br />
時寸瑾很快回憶起舊友後代的片段；森嚴厚重的記憶宮殿深處，有幾個小小的，深紫色頭發的腦袋從記憶一角探出頭, 高興地喊：“菲特老師！”

他心間一嘆。父輩的心理陰影重現在了後代的腳下，又蒙住了他們的眼睛。

【一個月前，從東聯盟發往中立區的特殊活性藥物比原計劃時間晚到12天, 導致中立區第十九醫療城有2位急癥病患沒能及時得到相應的活性藥物進行下一步緊急治療，硬是被拖死在手術室。

2位病患為自主參與醫學研究的實驗體，術前已簽署過自願協議與保證書，事發後我按照合同約定賠付其家人，快速處理好一切後續，故而沒把這件事寫在您日常閱讀的日報郵件中。】

AI西比爾說，【經核查，摩根這代的秘密競爭的確已如簡寧所說，影響到家族産業，進而影響到您的統治區資源流動?！?br />
時寸瑾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從中立區出來參與社交了。

當任何人玩透一個游戲的所有模式，必定會産生求知欲被游戲滿足的倦怠反應。他近幾年沉迷研究這片大陸的各地風俗歷史，睡夢入境再睜眼，基本待在天空城的圖書宮閱讀歷史，分給外界的注意力自然少了。

這次公開露面參加普羅米修斯學宴，他剛出現沒十分鐘就被簡寧用一個精妙的話題開場白吸引注意力，聽了一路侃言。

時寸瑾對此不感覺奇怪，中立區已和東聯盟簡寧派系重談生意，但他作為真正的區主卻婉拒簡寧簽字握手三年，簡寧有機會親自見他，必然會拿出一個能勾起他興趣與疑問的話題。

“那兩位熱門繼承人仍在僵持，不肯後退一步?！备ヌm·簡寧用閑聊的口吻道：“家族有時太熱鬧也不好，兄弟之間常常爭執不斷。摩根兄弟太過在乎家族權力，意氣用事又縱容憤怒在血親關系上野蠻生長，他們已經忘記如何認真維護父輩最在乎的航運事業，給議會添了不少亂子?！?br />
“所以，你打算替他們管管家族之外的事情？比如，用簡寧航運替換摩根來承接中立區對東聯盟貨運航道的需求？”時寸瑾一邊欣賞園藝鮮花，隨手點出簡寧邀請他小談的目的。

“只有一位繼承人的簡寧不會出現此類繼承鬥爭導致的企業事故?！?br />
“中立區目前需要一個更高效、迅速、絕不出錯的高標準新航運選擇?！?br />
“自盟約成立，中立區已成為大陸之心，所有病困者的朝聖地，這裏不能也不該再出現被迫無能為力的死亡案例?！备ヌm·簡寧微笑著說。

與此同時，時寸瑾忽然在藍牙耳機裏聽到Ai西比爾發出一個咔噠跳音：【有人鬼祟跟上來了。北聯盟的卡許，愛放狗咬人腦袋的那個。】

時寸瑾被AI西比爾的形容逗出一絲細微近無的笑意。

接著，隨著那絲笑意一塊冒出來的，還有一頭色差眼純黑獅鷲的形象。那個形象像蘑菇一樣從時寸瑾記憶中膨脹出來，迅速得不可理喻。

時寸瑾不理會大陸外界事太久，以至于一往前回憶信息，三年前規避卡許的想法追上來之前，時寸瑾先記起了阿努什卡·卡許身上令人哭笑不得的特點。

“也許宴會之後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喝一杯下午茶?！备ヌm·簡寧觀察到菲特一閃而逝的淺笑，舌一抵齒，邀請順口而出。

“關于航運的提議，我會考慮?！睍r寸瑾對簡寧點點頭，平和地說，“請回，我獨自走一段?！?br />
弗蘭·簡寧的睫毛像郊狼的長耳毛尖那樣機敏地顫動一下。

年輕的議員挑出一抹明顯的微笑，謙誠的神情讓這張矜貴蒼白的臉顯得不那麼傲慢：“好。總之，歡迎重回社交圈，大忙人?！?br />
“近幾年盟會內社交氛圍變了很多，大家都在嘗試對盟友更加友好，以便獲取更多新的跨區合作項目。”弗蘭·簡寧搖搖頭，“但有一些頑固守舊派總是要更急躁一點，他們不太信任跨區合作的方式，卻又想要跨區項目的收益……菲特，對一些拿不出真正合同與派系承諾的新貴派保持謹慎?！?br />
簡寧用禮貌又稍顯親近的語氣與菲特對話：“很多人在研究你，你總是容易對青年派更溫和……你該多注意這點……”弗蘭基米爾·簡寧對仍穿著學院制服，一身學生氣的銀發人偶頷首微笑，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溫和口吻說：“如果改變想法，隨時聯系我?！?br />
“貴賓席見。”簡寧說完，點頭示禮，轉身離開。但他的行走速度并不快，比正常步速慢一拍。

【怪怪的……你們有那麼熟？】AI西比爾的嘀咕聲通過耳骨傳導遞進時寸瑾的聽覺中。時寸瑾卻很快了然，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又松開：

簡寧有所猜測菲特可能要在封禁的花園見第二個人。

他口頭與菲特拉親近關系，講些似是而非的挑撥，轉身時不猶豫，但又走得慢，是在測試疑似藏在暗中觀察的第二個人的耐心和身份。

身份特殊的菲特重新出現在公衆視野，與任何人商談都是一件值得注意的大事。

如果他又被忽然背襲（在菲特重新出現大衆視野時面見菲特受傷，于情于理，他都會得到有價值的補償，順利與中立區簽下新貨運合同的概率更高了），簡寧就能馬上確認菲特第二次會面的人來自哪個區，判定菲特重新進入社交圈的關注方向——如果他的挑撥言語沒有刺激出疑似藏在花園中的第二個人，菲特真的只是想獨自走一段，他慢一點回到貴賓席也不會怎麼樣。

三年來，時寸瑾愉快閱讀了大量異大陸歷史，獲得一番不錯的知識增長體驗。顯然，其他人也沒怎麼落後地成長著。

眼下這個簡寧少家主比三年前的四年生簡寧反應快太多，也更敏銳多疑。

時寸瑾毫不懷疑，他要是再中一次類似三年前的病毒招式，上一秒故意用曖昧措辭回避接觸，下一秒這個在議會待了三年的簡寧少家主會直接面不改色順勢調情。常駐議會桌的人，臉皮硬得能錘釘子。

時寸瑾重新適應了一下勾心鬥角模式的高度集中快節奏思維運轉，同時，隨著鑽研讀熟各區過往的光輝歷史，時寸瑾對這片異世大陸的興趣也在飛速流失。

這次宴會結束以後，下一次來這邊大陸的時間就定在6個月之後。時寸瑾思考著決定期間，簡寧的身影消失在僻靜花園長道盡頭。

幾乎無縫銜接的一秒內——也不知道他從哪兒閃出來的——時寸瑾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面無表情的阿努什卡·卡許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雖然AI西比爾已經打過預防針，但時寸瑾見到阿努什卡·卡許的第一瞬，就連穿過樹葉的日光的存在感都強烈無比了，金色光斑猶如一陣陣狂熱的吻猛灼時寸瑾的臉，同樣有著一頭燦金頭發的四年生刺激他的心——純驚嚇，恐怖片鬼影閃擊貼臉體驗感百分百。

在阿努什卡開口前，時寸瑾心平氣和地說（麻了）：“站遠?！?br />
“早……”來者頓了一下，後退兩步，接著說：“抱歉，早上好?！?br />
短短幾秒內，阿努什卡盯著許久不見的學長。菲特重新啓用了那套穿著基礎校服的長銀發全息人偶，人偶的面容自然是沒有任何細紋增加減少，仍是最好的20歲時期。

菲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透，淺淡的銀瞳沉澱著能夠看透一切的明光、寧靜與一種疏離的寬和。輕易讓人聯想到嶄新、無損，純淨、白紙一類讓人看了就會下意識振作、下意識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可以從頭再來鋪就計劃、目標、人生的東西。

阿努什卡盯著那雙眼睛看了三秒，忽然明白親長說的那句“他從不改變”是什麼意思。

今天之前，阿努什卡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麼渴望菲特的注視。而時隔三年，他仍會為那雙眼睛望來時的眨閃而感到緊張。

“簡寧想搞砸你重回新社交圈的第一天。盟會現在已經制定了完整且嚴苛的和平法典，沒有哪一派還敢只索取不付出。”阿努什卡視線下移，盯著學長鼻子，快而利落地說。

“他那樣說是在利用你的多疑制造信息差，想讓你加重信任他的信息源。

絕對不要相信簡寧會接替摩根航運之後會好好辦事。

摩根家族的秘密競爭那麼久都沒結束是因為二子失蹤接近一年，二子失蹤是摩根長子和三子鬥爭的導火索。傳聞摩根二少爺失蹤和弗蘭基米爾·簡寧脫不開關系?！?br />
【什麼？竟然有我查不到但北區人知道的消息？】AI西比爾做AI的自尊立刻被一枚叫做事業危機的子彈打穿，它尖叫著對時寸瑾說：【我去去就來！】

時寸瑾也有些詫異，“如果是真的，這應該算是東聯盟的核心圈子機密，你怎……哦?！睍r寸瑾瞬間明白了，詢問般地判定：“克文…摩根二子在北聯盟區失蹤?！?br />
阿努什卡點頭，“摩根二子之前一直負責北聯盟和東聯盟的跨區貿易航運，去年簡寧開始進軍北聯盟，他們接觸認識。

一個月後，摩根二子失蹤，至今下落不明。6個月前，我的獸騎團隊也加入了尋找摩根二子的任務序列?！?br />
阿努什卡頓了頓，聲速一下子不那麼迅捷了，他停頓著說：“北聯盟這邊一定會找到那個東聯盟人?！?br />
“一定？”

時寸瑾聽出些許不同尋常的話外音，公事公辦問詢：“摩根二子在北聯盟領土失蹤，整一年？北聯盟終年落雪，60%的地貌是凍石高山，剩下一半是裂谷，你們連天然氣和能源礦都生在裂谷裏……北聯盟救援法規定，旅客失蹤一周，土著失蹤一月就無望巡回屍體，搜救隊可放棄搜救而不受法律追責。”

“一年還在找？埃蒙領事不是會為私人更改搜救條例，免費給異區人做慈善的類型。即使那個異區人姓摩根?！睍r寸瑾指出阿努什卡話中對不上北聯盟法的節點。

“……是。”阿努什卡僅猶豫一秒，就放棄了為老師對外形象打補丁救一救。開什麼玩笑，那是老師的政治婚約搭檔都做不成的難事。他說：“去年事發的第二個月，埃蒙老師批了四個月的搜尋物資。摩根二子失蹤六個月的時候，礙于他的身份，官方秘密封檔，放棄繼續搜索。”

“但摩根家族沒有放棄，他們重金求助北聯盟野巡經驗豐富的獸騎士……”阿努什卡搖頭，“那會沒有獸騎願意接這單任務，大雪帶走摩根二子六個月，歷史上罕有人能從雪神手中搶人?！?br />
“但你的隊伍至今還在找。”時寸瑾指出阿努什卡前幾句話裏的另一條信息。

“獸騎士成團才能接外區任務。”時寸瑾回憶看過的少許北聯盟常識，“但獸騎士團特殊，無領袖不出發……”時寸瑾掃了掃阿努什卡現在的全息體，公事公辦的語氣稍緩，遲疑地問：“……你用便攜式全息植入芯片登陸普羅米修斯？你現在人在雪原？”一邊工作一邊上學，神經反應協調強成這樣嗎？

“嗯?！卑⑴部ê唵沃v了一下，“北校所有四年生都這樣上課，只是簡單的植入式芯片而已。三年級開始黑戰神就不上線了，它在線下全心護衛我走神時的安全。”

“歷史上罕有人能從雪神手中搶人。”時寸瑾問，“怎麼會想加入一場搜救無望的行動？”

“摩根二子，克文辛·摩根?！卑⑴部曇粲致艘稽c，像在背誦一篇不太熟的異區文字課文：“他是克勞馥·摩根生前最疼愛的一個孩子，這個人是你的舊友。摩根二子成年後定居北聯盟，我在他的置留財産中看到了你的舊照片。”

“你牽著摩根二子的手，6歲的克文辛·摩根摘了你的和平徽章當糖咬，你沒生氣，你很關愛他?！?br />
阿努什卡頓了一下，客觀地補充一般人隨便玩和平徽章的下場：“老師……埃蒙領事也有一枚和平徽章，伊文斯，他唯一的後代，15歲的時候從保險玻璃櫃裏偷出去戴，被老師打個半死，躺了三周才能下地?！?br />
——那真的是一個很珍貴、很傳奇的榮譽徽章。整個大陸目前唯二活著的和平徽章主人，一個是北聯盟的柯萊斯·埃蒙，一個就是中立區的菲特·沙利葉。

從不和小孩子計較，性格也不偏極致戰鬥爽的時寸瑾：“……”

大概是時寸瑾一時安靜的時間超過了前面沉吟的平靜時長，阿努什卡心中讀秒，轉開視線，去看旁邊小道兩邊盛開的花叢。他接了個新話題：“有段時間看過你流傳在外的偉大故事。”

阿努什卡看著花叢不久前才撒過水，半數的花朵都被露珠壓沉了花頭，他不知道眼前的花學名是什麼，北聯盟終年凍雪，鮮花無法紮根，北聯盟只有永恒沉默站崗的蒼樹與松，阿努什卡盯著的一朵花被撒了太多露水，盛開的花頭沉甸甸地垂著，頸枝幾乎被露水壓得折斷。他看著花說：“你所有同行的舊友，只有被你圈在中心城養老的那個還活著?！?br />
“所有舊友的後代也只?？藙陴ァつΩ@一支還有活著的。和平時代的競爭有時比戰爭時代的要骯髒很多，有的幼崽在和平時代是養不活的，哪怕你看得再嚴?！卑⑴部ㄕf，“世界上多一個熟悉的人總比少一個好。如果再無熟悉之人作伴，世界不過是一個陌生的賽場，或死于奔跑，或死于寂寞?！?br />
“……”

雖然那感覺很微弱，但時寸瑾的確從阿努什卡的話裏覺察出了某種沉甸甸的、接近騎士精神的東西。

“刮目相看?！逼?，時寸瑾輕嘆地說。

“北聯盟的信息庫至今沒有接入盟約?！卑⑴部ㄕf，“我沒想過用這件事邀功。”他嘖了一聲，“要不是簡寧利用這件事騷./擾你……”

時寸瑾笑了一聲，“我還沒說什麼?！?br />
臉還朝著花叢的阿努什卡安靜站樁十多秒，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努力克制某種情感的流出。他冷冰冰地說：“我看了一段時間你的故事，我知道你會做什麼說什麼。謝謝，拒絕，保持距離，劃清界限?；蛘哒f，你知道你做這些是不會有任何回報的吧之類的反問，你擅長進攻，但更擅長用敵人的問題和手段反控……”

“哦，這樣。”時寸瑾打斷。純粹不想讓過多的談話主權把眼前青年再變一次傻逼——談話主權握久了，人必定會産生不切實際的膨脹欲和過剩的控制欲——時寸瑾適時的，輕輕擊打了一下話題，笑著說：“聽上去，有誰日夜演練了好多次類似的對話，我在你想象裏，拒絕過你多少次？”

“…………”阿努什卡又開始安靜站樁了。

生著一張幾近不老顏的銀發學長淺笑一聲，“怎麼不說了？話題專家。”

阿努什卡嘴唇翕動兩下——他站的位置不太好，頭頂上沒有太多樹蔭，所以全息太陽在此時此刻幾乎把他烤幹，他必須張嘴呼吸空氣中的水分才能活；或者菲特開了什麼奇怪的網絡插件，剛剛給他喉嚨來了一刀，他必須張嘴，才能活——阿努什卡抿繃出一條直線，張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冒險？我今年畢業，未來五年內需要獨自在蠻地野巡，五年後還活著回來，直接進入北聯盟議會前二十席?！?br />
他頓了頓，說：“摩根二子在北地失蹤，探險的前期目標，有了?！?br />
時寸瑾眨了一下眼睫，專注看著阿努什卡，神情完全不像語氣那樣溫和。

銀發學長站在斑駁樹蔭底下，淺金色的光斑有的落在他肩頭，有的落在睫尖，他輕瞇眼睛，銀瞳淺透，視焦一動不動，令阿努什卡想起看似清澈見底，實則深抵百米的可怕凍湖。

那雙眼睛凝視他，視線輕盈，也重如高強水壓……三，四……阿努什卡後退幾步，站進後三步的一片濃密樹蔭中，樹蔭的陰涼一點都潑不散他心頭炸起的燙熱。

“我熟讀你曾經的冒險故事。”阿努什卡張嘴說，“整片大陸，你的冒險版圖上，北聯盟一片空白。”

“讓人心動的絕妙邀請。”片刻，時寸瑾說。

阿努什卡抿唇，正要說什麼的時候，時寸瑾搖搖頭，“至于摩根二子……”時寸瑾想到頭先簡寧微笑說的再聯系，還有什麼不清楚？

尼祿·簡寧帶出來的繼承者連找籌碼的方式都一個德行。沒有好用的籌碼，行，自制一個。

時寸瑾對阿努什卡說：“我對那孩子的去向有些頭緒了?！?br />
阿努什卡繃著臉，心中發沉。對菲特這樣地位的人而言，“有些頭緒”基本等于事情落定，知道答案了。這又是一次體面的婉拒。

“還有五分鐘演講開場，你是第二輪上臺還是第一輪？”時寸瑾主動打破沉默，開始往回走，“現在走回去也差不多了，來吧，學生代表，別遲到。”

“你淡出大衆視野三年?！卑⑴部ǜ?，再次變話題，“對外交代是在鑽研大陸過往光輝歷史，但我想，北聯盟那一片除了被除名的安東尼，其他記錄仍是空白。”

“喔?！睍r寸瑾往前走著，笑了一下，“埃蒙領事很有個性，不愛做慈善……他在任四十年，是一個時代的支撐者，不好改變早年制度。他能放你們出來參與普羅米修斯項目已經很讓我驚訝了。”

阿努什卡垂眸，放慢步速，他比菲特高，走路姿勢也是北區常見的兩步跨一步，他必須放慢速度，才能和菲特保持一個合適的社交距離?！班拧８恼c頒布新法制度，埃蒙領事會留給下一任金冠領事來做。那樣，另外三個區會更快接受新上臺的北聯盟領事的聲音，哪怕那位新領事很年輕?！?br />
時寸瑾聽出了一些東西，但沒接話。

“學長，我想邀請你一起去探險，追尋北域深處的未知?！卑⑴部ù鬼徊讲讲冗^菲特走過的路，“你在天空城待了三年鑽研大陸歷史，我們的旅程時長是五年。”

“北域多蠻荒，信號站無法普及成為基礎建設，你的科技手段在北域不太靈……我是這一代最好的獸騎士，我們搭檔，我和我獸兄弟保護你，你用富足的知識引導我，北域有很多未知礦源與冰川能源油脈……過去四區知識不互通，我們開采出一些珍貴的油脈而當時不知，浪費多年才知曉這些稀有天然油能為推進時代前行的科技體系做多少貢獻。”

“學長，我邀請你成為第一個深入北域的外區人，我們的組合會讓一切順利?！卑⑴部ㄝp聲說著。語氣中沒有炫耀，也沒有任何一絲卑微請求，只是敘述，像敘述一個被定型、被流傳、被寫進教科書做歷史答案那樣的篤定。

“看來我真的被你抓住把柄了?！弊咴谇懊娴臅r寸瑾說。

僅針對學長宛若對話小崽子的語氣。阿努什卡面無表情，忍不住上前兩步，走在時寸瑾右邊，高出對方半個頭的身形立刻遮住菲特一半，高大的影子像幕布一樣，輕柔滑到時寸瑾身上去，遮頭蓋臉的“蒙”住了時寸瑾。

“啊?！睍r寸瑾輕聲應了一下，“還記得我們才見面十五……現在是十八分鐘嗎？”時寸瑾往前看去，僻靜花園小道即將結束，隱約能聽見一牆之隔後傳來的大禮堂現場的樂團奏樂聲。他說：“別太近，卡許。”

“阿努什卡?！北毙Ｉ舶畎钐嵝选ＭｎD幾秒，又說：“我沒感覺我們分別很久，我們的對話沒出現任何生疏感，一見面瞬間就聊起來了。哪怕就算今天是我們人生第一天見面，我們對話合拍，接話合拍，對彼此想法都合——”阿努什卡在那雙銀瞳掃過來的時候又停了一下，接著硬聲硬氣地說：“——我們簡直像天生兄弟那樣親切，走的近很正常?！?br />
“……”時寸瑾沒辦法否定這點。的確，他們真不像三年沒見了。見面第一分鐘，他們就順滑切入話題，近二十分鐘一過，他們甚至在假設暢想一個長達五年的探險活動。重逢20分鐘不到，他們在考慮未來。

而這個未來，充滿了迷人的未知，厚實難破的信息差，“菲特·沙利葉”游走大陸的時候，最見不得信息差帶來的災難與損耗，也難以忽視一切能推進世界前行，加速科技與醫療驅逐災厄與死亡的未知的基底能源。時寸瑾：“你真的做了很多功課?！?br />
“不是功課?！卑⑴部ㄅc時寸瑾并肩而行，他望著馬上盡頭的花園小道，“我只是讀了很多遍你的故事，從很多人的眼睛裏看到你，認識你，然後來邀請你。”

“你願意和我一起搭檔去冒險嗎？”阿努什卡站定在小道拐角前，轉身正面朝著銀發學長。

翠綠的花牆一牆之外，震耳欲聾的歡慶典禮音樂像盤旋在露天臺的颶風，空氣已經隱隱飄盈著宴節甜食的香氣，有人在大聲唱歌，有人在歡呼成績與擺滿禮臺前排的畢業生禮物，有人在喊歷史全新的一天從此刻開始！

是全息陽光太曬？導致他有些冒汗？不，全息景觀固定恒溫25度。

是音樂太震？導致他心肺功能加速？不，花園牆的程序設定了-70%隔音效果。

兩個猜疑念頭轉瞬即逝，時寸瑾永遠分得清自我需求指向什麼，他仿佛又找回了當年第一次發現這片混亂大陸的興奮。

“好?！睍r寸瑾看著阿努什卡，欣然應邀。

—《戀愛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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