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平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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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平州（四）
自從來平州，孫太醫(yī)每天都在鑽研藥方。所謂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就是這個道理。
染了瘟疫的百姓，本來就在痛苦掙紮中等死，現(xiàn)在有太醫(yī)來給他們看病開藥方，連熬藥用的藥材都是免費的，通通都是南陽郡主送來的恩典。他們感激尚且來不及，自然不會挑剔湯藥一直喝著見效緩慢不停有人死去這等細枝末節(jié)。
朝廷放棄平州，對瘟疫不管不顧，這等時候，只有南陽郡主挺身而出。他們心中對郡主有無限的感激感恩。
當日晚上，按著新藥方熬制出來的湯藥，被分發(fā)到病人們手中。
他們懷著近乎虔誠的心，喝光了黑乎乎的苦澀湯藥，在即將病愈的美好憧憬中入睡。
孫太醫(yī)卻是百轉千腸，徹夜難眠。
孫廣白連著熬了幾晚，今夜呼呼睡得香甜。一直到天亮才醒，睜開眼，陡然一驚:“父親，你的頭發(fā)怎麼白了許多。”
一夜未眠的孫太醫(yī)，雙鬢多了許多白發(fā)，似乎在一夜間蒼老。
孫太醫(yī)長長嘆息，無力地說道:“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藥方不妥。我一直以醫(yī)書上記錄過的藥方為本，增減藥材，其實效果甚微。”
“此次的平州瘟疫，和大梁朝發(fā)生過的幾次瘟疫都不同。傳播得沒那麼厲害，但是一旦被傳染瘟疫，就很難治愈，致死率極高。歸根結底，都是因吃人肉所致的病毒而起。我得重新研究藥方……”
說到這兒，孫太醫(yī)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孫廣白心裏莫名有些發(fā)慌，迅疾攔住孫太醫(yī):“父親，你要做什麼。”
孫太醫(yī)莫名其妙地看兒子一眼:“我準備去疫區(qū)找?guī)讉€病癥最重的診脈試驗新藥方。你以為我要做什麼？難道我會傻得親自試藥不成？現(xiàn)在整個平州就我一個太醫(yī)，治療瘟疫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還能傻到自己去送死嗎？”
孫廣白啞然片刻，才低聲道:“近距離接觸病患，極容易被傳染，十分危險。”
“風險大也得去。”孫太醫(yī)正色道:“從今日起，我住進帳篷裏，不再出來。外間事務，都交給你了。”
孫廣白額上的汗下來了，眼睛泛紅，混合著幾滴淚珠:“父親！”
孫太醫(yī)難得對兒子和聲細語:“別擔心，我學醫(yī)大半輩子，自己清楚自己斤兩。我會格外注意小心的。”
“便是有什麼意外，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廣白，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的，挺起胸膛直起腰桿來。”
孫廣白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嗯了一聲。
孫太醫(yī)臨走前，又扔下一句:“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接替我，進帳篷住下。直至研究出藥方。”
孫廣白咬牙點頭應下，目送親爹等身影離去，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
孫太醫(yī)住進疫區(qū)帳篷一事，并未傳開。知道的只有寥寥幾人。
身為親兵統(tǒng)領的秦海，當然是知道的。他是典型的武夫脾氣，不善言辭，說話直接，張口就道:“孫太醫(yī)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孫軍醫(yī)也別太難過，眼下穩(wěn)住人心要緊。要是平州百姓徹底亂起來，我們這點人手，怕是都得交代在平州了。”
郡主花了數(shù)不盡的錢糧，派了這麼多心腹前來，只有盡快研究出治療瘟疫的藥方，徹底防控住瘟疫，平州之行才算成功。
到那時，朝廷嘉獎，平州百姓歸心，郡主的聲望會在北方到達頂峰。
否則，一切心血就都白費了。
孫廣白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用力點頭:“秦統(tǒng)領說得對。父親做了他想做該做的事，我們也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今天不是要發(fā)放糧種嗎？走吧！我和你同去。”
秦海應了一聲，和孫廣白一同去了粥棚處。
領完粥的百姓，小心翼翼地將碗裏的粥飯仔細舔幹淨，便去排隊領糧種。
負責發(fā)放糧種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相貌英俊氣度不凡，容貌竟和盧郡馬有三分肖似。
孫廣白秦海立刻打起精神上前寒暄招呼:“盧舍人怎麼來了。”
沒錯，這個男子正是盧琮盧舍人。
從南陽郡來平州，一路奔波辛苦。盧琮在田莊歷練幾年，如今騎馬千裏奔波也撐過來了。他笑著拱手道:“現(xiàn)在田莊裏還算清閑，總得有人送糧種指點百姓種新糧，我就向郡主主動請纓來了平州。”
田莊裏其實一直忙忙碌碌，從沒有清閑的時候。不過，崔渡身邊現(xiàn)在有崔望做助手，盧琮便能脫身離開幾個月。
盧琮做慣了培訓農(nóng)夫們種田的差事，來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特意印了許多薄薄的冊子，上面以圖為主，仔細描繪了新糧耕種的過程。
親衛(wèi)們個個都識字，百姓們領了冊子看不懂的，可以隨時問詢。
盧琮不厭其煩地囑咐:“這是糧種，種到地裏幾個月就有收成。萬萬不能煮了吃進肚子裏，糟踐了南陽郡特意送了來的糧種。”
盧琮到底做過數(shù)年郡守，此時板起臉孔來，頗有官威。
百姓們唯唯諾諾地應了。偶爾有個別膽子大的，張口說道:“大人放心。這糧種比我們性命都金貴，我們哪裏舍得吃。”
盧琮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心裏頗為感慨，臉孔依舊板得緊:“你們知道輕重就好。放心，我們郡主既然派人來了平州，就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這裏的粥棚每日都有粥，不過，你們都有手有腳的，不能整日等飯吃。現(xiàn)在是春日，外面有不少能吃的野菜，有力氣能下田的男人去幹活種田，老人女子帶著孩子去找能充饑的野菜。”
親衛(wèi)們將盧舍人這些話傳開，排著長隊的百姓們也就都知道了，七嘴八舌地應了。
做過郡守的盧舍人就是不一樣，做事就是仔細利索。比他們這些拎刀砍人的武夫強多了。
秦海看一眼孫廣白。
孫廣白心領神會，低聲道:“我私下去問問，看看盧舍人能不能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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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平州，孫太醫(yī)每天都在鑽研藥方。所謂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就是這個道理。
染了瘟疫的百姓，本來就在痛苦掙紮中等死，現(xiàn)在有太醫(yī)來給他們看病開藥方，連熬藥用的藥材都是免費的，通通都是南陽郡主送來的恩典。他們感激尚且來不及，自然不會挑剔湯藥一直喝著見效緩慢不停有人死去這等細枝末節(jié)。
朝廷放棄平州，對瘟疫不管不顧，這等時候，只有南陽郡主挺身而出。他們心中對郡主有無限的感激感恩。
當日晚上，按著新藥方熬制出來的湯藥，被分發(fā)到病人們手中。
他們懷著近乎虔誠的心，喝光了黑乎乎的苦澀湯藥，在即將病愈的美好憧憬中入睡。
孫太醫(yī)卻是百轉千腸，徹夜難眠。
孫廣白連著熬了幾晚，今夜呼呼睡得香甜。一直到天亮才醒，睜開眼，陡然一驚:“父親，你的頭發(fā)怎麼白了許多。”
一夜未眠的孫太醫(yī)，雙鬢多了許多白發(fā)，似乎在一夜間蒼老。
孫太醫(yī)長長嘆息，無力地說道:“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藥方不妥。我一直以醫(yī)書上記錄過的藥方為本，增減藥材，其實效果甚微。”
“此次的平州瘟疫，和大梁朝發(fā)生過的幾次瘟疫都不同。傳播得沒那麼厲害，但是一旦被傳染瘟疫，就很難治愈，致死率極高。歸根結底，都是因吃人肉所致的病毒而起。我得重新研究藥方……”
說到這兒，孫太醫(yī)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孫廣白心裏莫名有些發(fā)慌，迅疾攔住孫太醫(yī):“父親，你要做什麼。”
孫太醫(yī)莫名其妙地看兒子一眼:“我準備去疫區(qū)找?guī)讉€病癥最重的診脈試驗新藥方。你以為我要做什麼？難道我會傻得親自試藥不成？現(xiàn)在整個平州就我一個太醫(yī)，治療瘟疫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還能傻到自己去送死嗎？”
孫廣白啞然片刻，才低聲道:“近距離接觸病患，極容易被傳染，十分危險。”
“風險大也得去。”孫太醫(yī)正色道:“從今日起，我住進帳篷裏，不再出來。外間事務，都交給你了。”
孫廣白額上的汗下來了，眼睛泛紅，混合著幾滴淚珠:“父親！”
孫太醫(yī)難得對兒子和聲細語:“別擔心，我學醫(yī)大半輩子，自己清楚自己斤兩。我會格外注意小心的。”
“便是有什麼意外，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廣白，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的，挺起胸膛直起腰桿來。”
孫廣白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嗯了一聲。
孫太醫(yī)臨走前，又扔下一句:“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接替我，進帳篷住下。直至研究出藥方。”
孫廣白咬牙點頭應下，目送親爹等身影離去，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
……
孫太醫(yī)住進疫區(qū)帳篷一事，并未傳開。知道的只有寥寥幾人。
身為親兵統(tǒng)領的秦海，當然是知道的。他是典型的武夫脾氣，不善言辭，說話直接，張口就道:“孫太醫(yī)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孫軍醫(yī)也別太難過，眼下穩(wěn)住人心要緊。要是平州百姓徹底亂起來，我們這點人手，怕是都得交代在平州了。”
郡主花了數(shù)不盡的錢糧，派了這麼多心腹前來，只有盡快研究出治療瘟疫的藥方，徹底防控住瘟疫，平州之行才算成功。
到那時，朝廷嘉獎，平州百姓歸心，郡主的聲望會在北方到達頂峰。
否則，一切心血就都白費了。
孫廣白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用力點頭:“秦統(tǒng)領說得對。父親做了他想做該做的事，我們也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今天不是要發(fā)放糧種嗎？走吧！我和你同去。”
秦海應了一聲，和孫廣白一同去了粥棚處。
領完粥的百姓，小心翼翼地將碗裏的粥飯仔細舔幹淨，便去排隊領糧種。
負責發(fā)放糧種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相貌英俊氣度不凡，容貌竟和盧郡馬有三分肖似。
孫廣白秦海立刻打起精神上前寒暄招呼:“盧舍人怎麼來了。”
沒錯，這個男子正是盧琮盧舍人。
從南陽郡來平州，一路奔波辛苦。盧琮在田莊歷練幾年，如今騎馬千裏奔波也撐過來了。他笑著拱手道:“現(xiàn)在田莊裏還算清閑，總得有人送糧種指點百姓種新糧，我就向郡主主動請纓來了平州。”
田莊裏其實一直忙忙碌碌，從沒有清閑的時候。不過，崔渡身邊現(xiàn)在有崔望做助手，盧琮便能脫身離開幾個月。
盧琮做慣了培訓農(nóng)夫們種田的差事，來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特意印了許多薄薄的冊子，上面以圖為主，仔細描繪了新糧耕種的過程。
親衛(wèi)們個個都識字，百姓們領了冊子看不懂的，可以隨時問詢。
盧琮不厭其煩地囑咐:“這是糧種，種到地裏幾個月就有收成。萬萬不能煮了吃進肚子裏，糟踐了南陽郡特意送了來的糧種。”
盧琮到底做過數(shù)年郡守，此時板起臉孔來，頗有官威。
百姓們唯唯諾諾地應了。偶爾有個別膽子大的，張口說道:“大人放心。這糧種比我們性命都金貴，我們哪裏舍得吃。”
盧琮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心裏頗為感慨，臉孔依舊板得緊:“你們知道輕重就好。放心，我們郡主既然派人來了平州，就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這裏的粥棚每日都有粥，不過，你們都有手有腳的，不能整日等飯吃。現(xiàn)在是春日，外面有不少能吃的野菜，有力氣能下田的男人去幹活種田，老人女子帶著孩子去找能充饑的野菜。”
親衛(wèi)們將盧舍人這些話傳開，排著長隊的百姓們也就都知道了，七嘴八舌地應了。
做過郡守的盧舍人就是不一樣，做事就是仔細利索。比他們這些拎刀砍人的武夫強多了。
秦海看一眼孫廣白。
孫廣白心領神會，低聲道:“我私下去問問，看看盧舍人能不能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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