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刀山火海

葉殊的手指微顫, 有意將晏長瀾扶一扶，但也只是這般微顫後，還是不曾動作。

他斂下目光，回答了晏長瀾先前的關(guān)切之問, 說道：“并未受傷, 只是先前王明宇與黃月瑛之間的情意有些叫人心驚罷了。”

——其實(shí)葉殊天性冷漠, 那兩人再如何純情摯愛, 如何能叫他心驚？真正讓他心驚的，乃是晏長瀾那一抹被他窺見的愛慕之情。

晏長瀾聽葉殊這般一說，自覺了然：“看來, 他們兩個經(jīng)此一事後, 彼此之間的情意更深, 想必是喜事將近了。”

葉殊略作沉吟：“修行人之中, 倒是少見這等情愛……”

晏長瀾微微一頓：“阿拙不喜麼？”

葉殊稍稍擡眼, 只作尋常地掃了眼晏長瀾, 就見到他眼裏果然有一瞬情緒翻滾, 似乎惶恐似乎痛苦, 又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見此，葉殊心下暗嘆, 很是擔(dān)憂。

原本他以為只是些微的情障, 可如今看來, 似乎比他原本所想的更嚴(yán)重些, 只是稍微試探, 竟然就叫長瀾如此……這可并不妥當(dāng)。

若是不出差錯, 他們兩個的築基之日已不遠(yuǎn)，倘若在那時長瀾的心結(jié)爆發(fā)，那麼築基必然失敗, 而一旦失敗，盡管未必不能重新想法子築基，可想要無瑕築基，就幾乎不能！

這、這該如何是好？

葉殊從不曾如今日般為難過。

他很明白，自己對長瀾……至少在如今，并無情愛之意。

既無情愛，怎能哄騙長瀾，假意接受他那份真情？而且，即使他哄騙了，長瀾信了，築基時也會在冥冥之中給長瀾造成極大的阻礙。

葉殊終究還是如以往般冷淡地說道：“他人之事，與我何幹？先前一時覺著詫異而已，說來先前也見過幾對互相愛慕之人，如這般真情實(shí)意的，我雖不甚理解，總不至于覺著厭惡。”

晏長瀾聽見葉殊如此說，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早年他與葉殊在一處時，見過的有情人也有一些，不過葉殊素來不在意，俱是淡淡，而今聽他說出“并不厭惡”之言，恍惚之間，他卻覺著自己仿佛被安撫了一般。

正如葉殊曾言，男女、男男、女女甚至其他情意皆曾有過，他都一樣看待，那麼既然葉殊并不覺著修士之間男女之情厭惡，那麼對其他情意，想必只要是真心無垢，就也不會厭惡。

于如今的晏長瀾而言，只要葉殊并無厭惡他，他已心滿意足。

葉殊與往常一般平淡言語，可實(shí)則卻是暗暗在觀察晏長瀾，見他聽了這話之後，周身縈繞的那絲焦躁之意散去，才心下微松。

旋即，他怔了怔。

似這般為他人修行擔(dān)憂……他還從未有過。

如今，倒算是經(jīng)歷過一次了。

晏長瀾則并未察覺出今日的葉殊與往日的葉殊不同，他在稍微寬心之後，就立刻再來到風(fēng)箱之前，準(zhǔn)備隨時相助葉殊。

葉殊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言。

且先築基罷，在這時，他自己暫且不能有所決定，也不能用此事幹?jǐn)_長瀾的心境，便等著築基之後，他再來好好地想一想。

接下來，葉殊專注煉器，晏長瀾拉風(fēng)箱極為奮力。

待煉器之後，兩人對坐修行，繼續(xù)打磨法力，積累無瑕之意。

第二日，陸爭去歷練。

第三日，輪到葉殊與晏長瀾，而這一回，他們并未再去冰壺，而是去了另一處歷練之地。

正是：刀山火海。

同樣能淬煉體魄，更能堅(jiān)定意志。

葉殊說出決定後，心下略有複雜之意。

他想起來，當(dāng)初在荒漠古城中時，晏長瀾曾幾度在攀爬登仙壁時被勾出心結(jié)，連番被幻象所迷，極為痛苦……當(dāng)時他還在猜測究竟為何，現(xiàn)下想來，那時晏長瀾的神情與他之前所見何其相似，那心結(jié)想必正是他了。

為能讓晏長瀾順利築基，葉殊決意與他一同好生淬煉意志。

至少，要能壓過心結(jié)……

絕不能讓晏長瀾在築基時，心結(jié)失控化為心障！

·

葉殊的決定，晏長瀾素來不會阻攔，而晏長瀾自己也有些擔(dān)憂自己的情緒不穩(wěn)，故而當(dāng)他知道要去淬煉意志時，可謂是很松了口氣。

這一日，兩人就很快來到了一座高大的殿堂前，正是那極限歷練之地。

走進(jìn)大殿，就見其中有數(shù)個入口，哪怕不曾接近，也仿佛能感覺到裏面有些出現(xiàn)的是淩厲刀氣，時不時迸發(fā)而出，就將入口前劃出數(shù)道淺淺的痕跡——由此便能見到，在那入口之內(nèi)的刀氣該是何等的強(qiáng)大。還有幾個入口外頗熱，有修士才接近就能覺出一股熱浪襲來，叫其面上頓時生出一絲熱意，像是有些冒汗……

入口按照修為分作煉氣、築基、金丹三種，而這三種裏，每一種又分先刀山再火海，抑或是先火海再刀山。

這些便是每個入口前感覺不同的緣故了。

據(jù)說在刀山火海這歷練之地內(nèi)，能容納的修士極多，因此不論進(jìn)去多久，煉氣期的修士所收的靈石只要一塊而已，比之其他的歷練之地要便宜許多。

只是葉殊也知道，這等所在即便進(jìn)去了，很多修士根本撐不了多久就會被迫離開，而一旦離開，想要再進(jìn)去自然還要付靈石，實(shí)則要付給的酬勞也并不少的。

葉殊看向晏長瀾：“先刀山抑或是先火海？”

晏長瀾稍微想了想：“先刀山罷，我也好試一試劍法。”

葉殊微微點(diǎn)頭。

于他而言，先過哪種秘境都是無妨。

走到那煉氣修士的刀山入口前，葉殊遞出了兩塊下品靈石。

那守門的修士見狀，接過靈石提起朱筆，說道：“把手伸出來。”

葉殊依言而為。

那守門修士就用朱筆在葉殊的手背上畫下一個玄妙的禁制，又在同樣伸出手的晏長瀾手背上如法炮制，再道：“入內(nèi)之後若是熬不下去又無法自己走出，按壓這禁制，自然能驚動秘境，將你等排斥而出。”

葉殊應(yīng)道：“多謝提醒。”

隨即，他帶著晏長瀾，直接走進(jìn)了入口之內(nèi)。

·

兩人才走進(jìn)一步，前方頓時就有十餘刀氣呼嘯而來，其速極快，碰撞時仿佛有金鐵交鳴之聲，很是凜冽。

晏長瀾迅速閃身，擋在了葉殊的身前。

他的手裏出現(xiàn)了一把重劍，狠狠地?fù)踉诹嗣媲啊?br />
所有的刀氣都在重劍的輕微劃動中被打碎，而晏長瀾則是開口道：“阿拙，跟在我身後。”

葉殊的嗓音平靜：“先走一段，待我稍查看過後，便各自淬體。”

晏長瀾恍然，反應(yīng)過來：“我明白。”

的確，兩人是進(jìn)來淬體的，他若是總擋在葉殊的面前，哪裏還有葉殊淬體的機(jī)會？自然只能是他先抵擋一陣，待大致窺見了此地的情形後，就各自歷練。

不過在最開始時，他總算能幫上點(diǎn)忙，已叫他足夠歡喜……

·

在晏長瀾的抵擋下，兩人很快前行了數(shù)丈之遠(yuǎn)。

越是深入，刀氣果然越多，縱橫四方，每一道都很是強(qiáng)悍。不過這般的強(qiáng)悍雖能給修士造成許多傷害，卻只要小心，并不會因此將修士殺死——除非後來熬不住了還不肯離去，多次再受攻擊，才要沒了性命。

劈碎許多刀氣後，晏長瀾才將重劍撤開，這時刀氣劈在他的身上，瞬時讓他身上多出數(shù)道血痕，但他肉身也不弱，只要運(yùn)轉(zhuǎn)功法，那些血痕就會迅速愈合，只是跟著又有許多刀氣交錯于原本傷痕之上，就有幾度受傷、愈合重複，與此同時，其肉身也被淬煉得強(qiáng)了一些。

……這處不愧是是“刀山”，才只遇上這些刀氣，就如此難熬了。

葉殊見晏長瀾還擋在他身前，便道：“長瀾，且讓我來。”

晏長瀾微微一頓，還是依言讓開了。

下一瞬，幾道刀氣劈向葉殊。

葉殊不曾躲閃，于是“嗤嗤”兩聲，他的衣衫被割破數(shù)處，而他的肌膚上也出現(xiàn)了不少血痕，與其瑩白肌理相襯，竟顯得有些靡麗之感。

晏長瀾在葉殊體會那刀氣時，就擔(dān)心地看向了他，孰料他這一看，就見到了如此景象。

大約是情意著實(shí)難掩之故，在看清時，他眼中閃過疼惜之色，卻也有一閃即逝的欲念……然後就是慚愧與窘迫，迅速壓下。

葉殊看得分明，不由啞然。

從不曾遇上這等事，若是尋常的男修膽敢如此看他，他不說將其殺死，也總要施展些手段，叫其不敢造次。

可……

偏生還是晏長瀾。

葉殊只好注視晏長瀾。

晏長瀾心裏一緊：“阿拙，怎麼了？”

葉殊道：“……繼續(xù)前行罷。”

晏長瀾不知為何略松了口氣，就說道：“如今你我并肩而行。”

葉殊略一頓：“也可。”

于是，兩人再往前行走，只任憑自身去感受這些刀氣切割之苦。

而他們的衣衫，漸漸也越發(fā)破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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