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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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最後的告別
晏長瀾看著兩邊熟悉的風景, 一步一步地踏實走著。
他來過這裏兩次,一次是與阿拙一起埋葬父親的屍骨,另一次便是報了城主府大仇以後, 他自己來了一趟, 取走了父親一縷長發留念——他原本是想著日後難以時常回去祭拜, 就以長發作為紀念, 而阿拙替他將長發存入一只錦囊裏, 後來供在了混元珠中的一處房間中。但眼下,他要前往靈域,這一去說不得就再也回不來, 他便想著, 臨行以前, 他總該來與父親說一說話,哪怕父親早已轉世, 留下的僅剩軀殼, 他也該來做最後的告別。
——如今的晏長瀾已然知道,如父親這般未入修行之人, 死後便會立時化入天地之間, 又重新凝聚為一個純白的魂魄,重入輪回, 成為另一個新生之人。
葉殊靜靜陪伴在晏長瀾的身邊。
與晏長瀾受其父精心撫養、幼年也曾被母親疼愛過不同, 葉殊自出生後就不曾與父母相處,他被祖父撫養長大,盡管祖父也極為疼愛于他, 可祖父與父親畢竟不同, 他對祖父再如何親近, 也與面對父母時不同。
因此, 即便葉殊知道自己與晏長瀾是兩心相系的道侶,互相理解十分默契,在這種時刻,他也只能陪伴而已。要說勸慰、安撫的言語,卻不知如何說起。
晏長瀾也能感知到葉殊的陪伴,他一邊朝山上走去,一邊輕輕地拉住了葉殊的手。
葉殊手指微顫,并未掙脫,反而與他更握緊了些。
·
再怎麼以尋常人的模樣上山,兩人還是很快到了晏北城主的墳塋所在。
葉殊打量四周,他曾經布置的陣法仍在。
陣法只是很尋常的迷陣,即便是多重陣法套嵌的,依舊很是簡陋——即使是只對陣法略知一二的晏長瀾,也可以輕易繞過這些陣法,進入其中。
當年晏長瀾過來掃墓時,自然是將周遭的雜草盡數清理過的,可眼下多年過去,雜草重生,又因陣中聚攏的天地靈炁而生長得極為茂盛,幾乎將墳塋徹底遮掩住了。
晏長瀾走過去,沒有用上一點法力,用手一點點地清理著那些雜草。
葉殊走在晏長瀾的身邊,和他一起清理——盡管當年只見過晏城主的屍身,可他既然與長瀾是道侶,論理說,晏城主也該是他的父親。
雜草在兩人的手中不堪一拔,不多時就被清理出一大片,露出了那墳塋來。而墳塋周遭的雜亂之物、墳塋上面生出的野草,也都盡數被他們清除。
待這些都處理完後,葉殊跟晏長瀾一起,跪在了墳塋的前方,一同恭敬地跪拜磕頭。
之後,晏長瀾輕輕拉起了葉殊。
葉殊順著起身。
晏長瀾笑了笑:“阿拙,我去同父親說話了。”
葉殊微微點頭:“我去重新布置陣法。”
晏長瀾的眸光溫柔:“莫要太辛苦。”
葉殊又點了點頭。
兩人并未再多說什麼。
晏長瀾重又跪在墳前,伸手輕輕觸碰墓碑,一邊輕柔地擦拭,一邊低聲地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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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墓碑最早不過是一塊無字碑,晏長瀾那時身負滅門之仇,又知仇人強大——即便那仇人早就猶若螻蟻一般,可當年還是少城主的晏長瀾,又豈能不防備呢?
但他上一次回來掃墓時,那墓碑就被他刻上了字,有他父親晏北之名,也有“不孝子晏長瀾泣立”,另有一篇碑文,皆是他回憶父親時的滿腔心聲。
另外,一旁還有一塊小的石碑,立在墳塋的旁邊,上面鑲嵌了一塊令牌。
這令牌為葉殊所煉制的符寶,內中蘊含晏長瀾全力的一招劍氣——倘若有人敢來破壞這墳塋,劍氣便會破空而出,將破壞者削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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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晏長瀾同他父親說話時,葉殊的手指在附近不同的地方輕點,將那些玉瓶碎片、石頭木頭等粗劣的布陣之物一一收起,又一掌拍出,將它們盡數焚毀。
隨後,葉殊自混元珠內取出了許多巴掌大的小型陣旗,輕輕拋出。
這些陣旗迅速落在不同的方位,上面的紋路閃動著一道道華光,又在陣旗落穩後快速地隱匿。除此以外,陣旗們仿佛也能隱匿,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後,就幾乎再不能用肉眼看見它們的影像。這似乎是陣法之力貫通在許多陣旗之間,形成了穩固的陣法,這才讓它們化入陣中,變成了難以尋覓的布陣之物。
葉殊的動作并未停止。
在所有的陣旗都被他放入合適之處後,他再取出了一些并非旗形的布陣之物,也隨著他流暢又利落的動作紛紛落在不同的地方,讓它們同樣互相貫通起來,形成一座新的大陣。
幾次過後,葉殊幾乎取出了有五套陣法,環環相套,互相勾連,彼此補足。
同時,又有一萬靈石藏入陣中,運轉這些陣法——但也同樣因著葉殊手法新穎之故,盡管陣法的運轉需要靈石中的靈氣,可是陣法彼此平衡,將這些靈氣全都鎖入陣中,往返循環,變得極為穩定——除非有外力前來攻擊,否則這些靈氣就會循環利用,并不會削減半分。
如此一來,一萬靈石就能使這五套陣法歲歲年年地運轉下去。
——當然,為以防萬一,五套陣法裏又有借助天地之力的,它無須靈氣等力量,直待其他幾套陣法都因再無靈氣灌注而失去作用時,這一套陣法才會被激發,從而發揮它的迷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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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所有陣法盡數完成後,葉殊回到晏長瀾的身邊,盤膝坐在另一側。他看著晏長瀾專注的側臉,并未打擾他分毫,也不曾運轉法力修煉。他只是安靜地坐著,聽晏長瀾仔仔細細講述他們這一路走來的種種經歷,直到晏長瀾偶爾過于自謙時,才淡淡開口說上幾句公道些的……
除卻經歷外,晏長瀾還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修行上的想法,也說了自己來日要去靈域的打算,說了自己與心愛之人如何相知相許又要如何生死不離地活過一生,說了自己曾經活過一次,也說了自己因著沒有記憶而沒能阻止父親的死亡的歉意……他更說了,此後他便將那一縷長發當作父親,留為思念,以及若是有緣,說不得還能再見到父親的轉世。
……盡管那時的父親早已不是父親,已然是徹徹底底的另外一人。
·
大概三日後,晏長瀾已然再尋不出什麼話來說,于是他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墓碑。
葉殊一直陪他一起。
待到第七日過去。
晏長瀾站起身,朝葉殊露出一個笑容。
“阿拙,走罷。”
葉殊眸光微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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