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診

請的太醫(yī)是治療婦科最好的太醫(yī)之一，姓孫，孫老太醫(yī)已經(jīng)老得有些邁不動腳，走路都要人扶著，所幸眼神還好，耳力也還不錯。先號了牡丹的左右脈相，又看了她的舌苔，然後就坐看著面前的紙筆一動不動，仿佛老僧入定。

小藥童是早就習(xí)慣了他這表情，笑嘻嘻在一旁立了，只管研墨，蔣長揚(yáng)和牡丹卻是急得不行。到底人是怎麼一回事，有沒有生病，要不要吃藥，要不要開藥方，您老倒是吱一聲呀，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紙筆一動不動算什麼？

這老人家不好請動，蔣長揚(yáng)和牡丹也不好催他老人家，就在一旁坐了，含著笑耐心地等。寬兒和恕兒、小栗子幾個倒是互相遞眼神，小栗子更是大膽地猜測這老太醫(yī)一定是睡著了。

恕兒便逗她：“眼睛睜著呢，你怎麼能說睡著了？”

小栗子煞有介事地道：“這叫做看家眼，原來我哥哥就是這樣的，睡覺都睜著眼睛。我娘說，這叫看家眼。”

牡丹聽到她幾人猶如老鼠偷東西吃一般窸窸窣窣的，便回頭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幾個丫頭自知無狀，羞愧地退到了簾子外頭。蔣長揚(yáng)正要起身向?qū)O老太醫(yī)行禮致歉，卻見老太醫(yī)不急不緩地握起筆，運筆如飛，龍飛鳳舞地寫了藥方。敢情人家適才是在想藥方呢。

待到藥方寫好，老太醫(yī)將藥方一遞，笑道：“尊夫人沒什麼大礙，吃兩服藥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再過半個月又再看。”

牡丹好生失望，便去看老太醫(yī)開的什麼藥，可一瞧那藥方，頓時傻了眼，一個字她都不認(rèn)識，狂草中的狂草啊。她只得把藥方遞給蔣長揚(yáng)看，蔣長揚(yáng)也皺眉頭，只勉強(qiáng)認(rèn)得一個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錢字。再看孫老太醫(yī)，已然在示意小藥童收拾家私，準(zhǔn)備開拔了，絲毫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藥童早見慣了這場面，因笑道：“這藥方只管送到韓記藥鋪去就行，他們掌櫃的認(rèn)得這字。”

牡丹和蔣長揚(yáng)不由對視一眼，這算什麼？藥方保密？既然不是病，就是補(bǔ)藥咯，補(bǔ)藥也要保密，難道抓了藥就不能尋個認(rèn)得藥材的把藥方給另外寫出來？可他二人恰恰還猜錯了，那藥抓回來，偏偏還另外包了幾包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藥粉，要求含水送服。至于其餘幾味藥，都是些溫補(bǔ)的，不是活血的，沒什麼稀罕處，屬于吃了不見有多好，不吃也不見得就會怎樣的那種。

蔣長揚(yáng)認(rèn)為，既然開了方子就吃唄，吃了也沒什麼壞處，牡丹卻抱著是藥三分毒的想法，決心不吃。不是說剛有了的時候，號不準(zhǔn)麼？那麼她就再等半個月又會怎樣？反正除了小腹偶有墜漲感之外就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路剛幹透，林媽媽就帶著甩甩坐了馬車回來，笑嘻嘻地同牡丹稟告：“園子裏一切都好，李師傅的病也有起色了。就是有件事，呂十公子前兩日被他家裏的人來給叫回去了，道是呂老爺子病了，讓他回去伺疾。老奴想聽聽您的意思，需不需要送些禮品，上門去探望一下？”

牡丹道：“自然要去，還要派個得力的管事去，禮物不可過輕，卻也不能太重。我看，就讓唐六去好了，他脾氣好，老成持重。”縱然她與呂醇是水火不容，可呂方到底也幫了她不少的忙。他不領(lǐng)情無所謂，這是為呂方，而不是為了他呂醇。

林媽媽也是這樣的想法，當(dāng)即出去安排妥當(dāng)，回來唇角滿滿都是笑意：“恭喜您啦。想必家裏知曉，會非常高興的。”

牡丹聽她沒頭沒腦地說這一句，隨即曉得她是知道自己的小日子沒來的事情了，便正色道：“是哪個多嘴的和你說的。這還什麼都不知道，傳出去是要讓人笑死我麼？”她自己小心是她自己的事情，可寬兒和恕兒她們亂說就又是另一說了，那就真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林媽媽見牡丹生氣了，忙道：“她們沒有亂說，就說您有些不大妥當(dāng)。其餘是老奴自己猜的。”她的理由是，日子短了老太醫(yī)自然不能完全確定。但這樣的老太醫(yī)，經(jīng)驗不是一般的豐富，既然先說不是病，又叫牡丹過幾天再看，那說明他心裏一定有所懷疑，只是礙于還拿不準(zhǔn)，所以不敢口吐妄言罷了。

林媽媽越分析越確信自己判斷無誤：“一定是這樣的，那老太醫(yī)老奴從前也聽說過他的盛名，從來很謹(jǐn)慎，可不是沽名釣譽(yù)之輩，藥不是活血的，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牡丹懶洋洋地?fù)沃掳涂吭趲装干希娝秸f越興奮，忍不住打擊她：“可人家老太醫(yī)不也是拿不準(zhǔn)，很謹(jǐn)慎麼？要是再過半個月，就開了活血的方子給我用，那……”

“噯，可別這麼說，給嚇跑了怎麼辦。”林媽媽飛快地截了她的下半句話，仿佛牡丹這樣一說就把那孩子給嚇跑了似的：“那也簡單。就近請他老人家開些藥給您補(bǔ)補(bǔ)，下個月一準(zhǔn)懷上。”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能嚇跑？”牡丹大笑，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不僅僅是期盼，她真的是感覺有點不一樣，什麼地方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不單是她自己有這種感覺，蔣長揚(yáng)似乎也充滿了期盼，總小心翼翼地摸她的小腹，然後興致勃勃地談潘璟如何聰明可愛。

一個男人總愛提別人家的小孩子怎樣怎樣的時候，那就說明他父愛萌發(fā)，想要自己的孩子了。牡丹是如此認(rèn)為的。要是有早孕試紙那該有多好呀。

傍晚時分，奉命去探望呂醇的管事唐七回來，一五一十地同牡丹稟告經(jīng)過：“沒有為難。一聽說就讓小人進(jìn)去了，先是呂十公子接待的，後來小童來說呂老爺子也想和小的說說話，便讓小的去了後頭，說了兩句話。語氣態(tài)度很好，說謝謝娘子掛心。呂十公子很高興，賞了小的兩百個錢。”

似乎是有點軟和的跡象？想緩和一下了？又或者是因為禮節(jié)關(guān)系，強(qiáng)撐著的？過後還是翻臉不認(rèn)人？牡丹不確定，想了一回索性不再去想，把替白夫人的小女兒準(zhǔn)備的禮物拿出來看。禮物是一對金框?qū)氣殻粍俳鹚诘慕鹑糕O，用漂亮的錦盒裝了，再加兩品牡丹親手窖制的名香，正是富貴別致。

轉(zhuǎn)眼到了白夫人的女兒洗三這日，天才微亮，蔣長揚(yáng)就習(xí)慣性地起了身，正要下床，卻見牡丹翻了個身，將他往旁邊一推，驚驚慌慌地下床穿鞋。

“火燒眉毛了？”蔣長揚(yáng)看到她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就想笑，惡意地道：“都讓你少吃點，少喝點了，你偏不聽……”

牡丹心急火燎的：“去，去，打你的拳去。”糟了，一定是大姨媽來了。

“唷，還嫌棄我？”蔣長揚(yáng)偏還不放她走了，一把摟住她的腰：“親我，不然不許去。”

牡丹的臉都憋紅了：“放開啦，我親戚來了！”

蔣長揚(yáng)愣了愣，不明白地道：“你怎麼知道你家親戚來了？”她和自己一直睡著的，就沒聽見有人來稟告，怎麼她就知道了？奇了怪了！

“唉呀！”牡丹忘了他們不說大姨媽和親戚的，只得漲紅了臉指了指肚子，“快松手，污了衣服我和你沒完。”

“哪有你這麼說的？”蔣長揚(yáng)這才明白她的親戚是什麼，不由又好笑又好氣，還隱隱有些失望，忙松了手放她走。牡丹趿著鞋，迅速跑到屏風(fēng)後頭，不多時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喟嘆，然後遲遲不見出來。

蔣長揚(yáng)忙道：“怎樣了？要不要我尋衣服給你？我讓寬兒她們進(jìn)來幫你忙？”

牡丹在屏風(fēng)後頭笑：“沒什麼，不必叫她們，你給我尋件幹淨(jìng)的褻衣來就好。”不是大姨媽，今天是第八天。

蔣長揚(yáng)聽出了些味道，歡歡喜喜地給她尋了衣服遞進(jìn)去，也不去打拳了，就在外頭等她換好衣服出來。牡丹清洗完畢，換了衣服出來，見他還坐在那裏，臉上控制不住地?fù)P起一個微笑來：“你幹嘛還沒走？”

蔣長揚(yáng)向她伸出手：“來，過來我抱抱。”

牡丹不客氣地坐進(jìn)他懷裏，使勁晃了幾晃：“要不要賭一回？”

“別晃。”蔣長揚(yáng)按住她，含笑道：“賭什麼？”

牡丹眼珠子一轉(zhuǎn)：“賭再過兩天會怎樣？”想必若是彼時親戚來了，他一定會很失望吧？

蔣長揚(yáng)看透她的小心思，不由嘆了口氣：“是怎樣就怎樣，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但無論如何，你是不許再騎馬了。今日楚州候府的客人多，你不許亂走，給我乖乖的坐在房裏，知道麼？你不肯吃藥也就算了，要是叫我知道你不聽話，你給我等著瞧。”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家知道。”牡丹歡樂地親了他一下，夫妻二人嘻嘻哈哈地收拾完畢，吃了早飯，趕早前往楚州候府。

到了才知，他們并不是到得最早的。劉暢和清華郡主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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