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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小說

第19章 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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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挑釁

桑護衛(wèi)接過小瓶兒,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這時候,芳宛夫人再將他叫住,又分出了一瓶丹藥給他,叮囑道:“對了,再取三十八顆上品陽極丹,也交給姐姐處理。回頭我抹了賬目,只說收購了五百上品就是。”

桑護衛(wèi)小心收好,感嘆道:“正夫人本就與夫人姐妹情深,如今有了這些丹藥,便更有理由向夫人傾斜資源了。夫人也大有機會更進一步。”

芳宛夫人抿唇笑道:“正是如此。姐姐好一日,才有我好一日。”

·

桑護衛(wèi)很快回到了霍家,拜見了三房的正夫人陸秀儀,將芳宛夫人的傳話、丹藥一一敬上。

陸秀儀接過丹藥,姿態(tài)雍容,眼裏帶著笑意:“還是親妹子想著我。”

——如今的她剛好在辟宮巔峰,隨時可以晉入開光,但在這階段積蓄越多根基越強,她自然不想輕易突破。不過如果長久停留在這個境界,容顏難免有所折損,叫人看了笑話,她心裏也不痛快。可只要她服用了定顏丹,就足足能維持兩百年容顏不變,就再沒有憂慮了。

陸秀儀半點沒懷疑,直接取定顏丹服了,果真是容光煥發(fā),身子也輕盈了不少。

桑護衛(wèi)忙道:“恭喜夫人。”

陸秀儀笑了笑,把玩著另一個丹藥瓶,思索著剛剛桑護衛(wèi)介紹的陽極丹功效,若有所思。

天引四層到五層是個極難的關(guān)卡,雖說她的下屬們早就不是這個境界了,可誰還沒幾個看好的子孫輩呢?資質(zhì)越好的越是舍得給他們花錢,唯恐一不小心就毀在了突破上。

她妹子的確給她幫了大忙,有這些陽極丹,足夠她給好些下屬施恩了。

也能把後院那些鶯鶯燕燕的嘴給堵上。

·

陸秀儀有地品下等資質(zhì),其他各方面也十分出衆(zhòng),因此在二八年華得以嫁入霍家,成為地品中等資質(zhì)的霍睿驥的正妻。她只比陸芳宛大兩歲,姐妹倆資質(zhì)可謂天差地別,但陸秀儀一直很是看顧這個同胞妹妹,知道她以後的婚配對象難以理想,就帶著她一起嫁進了霍家。

一去許多年,陸芳宛始終是陸秀儀的好幫手,而陸芳宛的子女不過黃品,卻也能辦事利落,時常跟隨在陸秀儀的子女身邊。

陸秀儀的手腕極強,與那兩個丹道勢力的交情就是她多年籌謀而來,然後她得到夫君霍睿驥的支持,開了那秀芳丹店,將之苦心經(jīng)營壯大,為霍家賺取了不少財富。

但修者不能忽視自身修煉,陸秀儀就將丹店交給最信任的胞妹打理。

陸芳宛的本事也不錯,在姐姐的渠道助力下,始終保持了生意的紅火。

到如今,即便陸芳宛還未辟宮,也要被尊稱一聲芳宛夫人,正是她手中負責丹店産業(yè)的緣故。

只是利益所在,哪怕陸芳宛表現(xiàn)不俗,卻依舊有許多霍家族人睜眼說瞎話,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削弱陸芳宛的功績,想要削減族裏給她的獎賞。

好在族規(guī)擺在那,霍家主還算公正,每次都能按照規(guī)矩來。

有陸秀儀看著,獎勵下發(fā)的時候也從無差錯。

除此以外,因著陸秀儀從沒吝惜過分資源給自家妹子,霍睿驥的妾室們總喜歡對此陰陽怪氣,縱然沒什麼傷害,但很惡心人了。

陸秀儀并不怎麼在意內(nèi)外的那些閑言碎語,聽多了就很嫌棄,而嫌棄狠了,也會用出手段,讓她們統(tǒng)統(tǒng)閉嘴。

而陸家姐妹倆的利益捆綁得很緊,多年來外人不斷挑撥,卻從沒成功過。

·

陸秀儀收起陽極丹,心裏已經(jīng)想出了很多種利用方法。

轉(zhuǎn)念間,她想起自己的小兒子,就問道:“這幾日都沒見溫兒,你可知道他的去向?”

桑護衛(wèi)對此倒是知道一二,回答道:“溫公子與田小姐去周遭狩獵、游玩了。”

陸秀儀了然,便點點頭:“既然是未婚夫妻,相約出去也是尋常。他們可帶了護衛(wèi)?”

桑護衛(wèi)道:“溫公子的死衛(wèi)一直隱匿相隨,也帶了些防身的手段。”

陸秀儀滿意了,不再多言,讓桑護衛(wèi)退下。

桑護衛(wèi)就很快離去了。

他其實是霍睿驥的心腹,現(xiàn)下在丹店裏辦事,也負責一些雜務(wù)。

的確不能分身太久。

·

臨近傍晚時,馬車來到了一個鎮(zhèn)子的外面。

這是個小鎮(zhèn),大小不過千頃餘,人口不過十幾萬,景致也不甚優(yōu)美。

但這附近臨山,許多要去山脈裏狩獵、尋找機緣的修者都會在這裏歇腳。

鎮(zhèn)子裏隨便找找,都能有很多入住的地方。

馬車在向霖的駕馭下,行進鎮(zhèn)中。

才走一小段,鐘采就聽到外面的嘈雜,不由透過車窗往外看。

只見街道寬闊但稍顯老舊,兩邊有各類商鋪,大多是小鋪子,外面瞧著狹窄,但進進出出的人卻半點不少,許多身上更帶著血氣。

小攤位更是琳瑯滿目,到處都有人叫賣吆喝,不少攤位只是展開一小塊攤布,上面依次擺著三五種藥草礦石而已,品級還往往都不高。

但饒是如此,在這些攤位間來回穿梭的修者同樣很多,迅速地討價還價。還有些馬上從芥子袋中取出幾種藥材賣給攤位的,又有些甚至沒有芥子袋,只從背上卸個簍子、包袱之類的下來。

鐘采的視線又落在右側(cè)、兩個商鋪之間的空地。

裏面整整齊齊地擺著二三十個既結(jié)實、又寬大的肉架子,上面掛著整頭剝了皮、處理好的一級蠻獸。仔細看去,架子下面還有幾個大桶,有的放著獸皮,有的放著獸筋、獸血、內(nèi)髒……旁邊就站著手持利刃的修者,等候客人上門。

不少挎著大籃子的男女在不同的肉架子前挑選,每次選定了哪塊肉,又一番討價還價後,旁邊的修者就會手起刀落,將他們選定的部分精準切下,雙方交易。

想要骨頭的,也可以直接剔出來。

如果要獸皮,客人得比劃一下多大,修者便迅速切開、卷起來遞過去。

至于什麼肉筋內(nèi)髒的,根本無須用大秤稱量,以修者對力量的掌控,只要隨手一掂,斤兩就很分明了,完全不會鬧出糾紛來。

鐘采有點感嘆。

鎮(zhèn)子小,似乎煙火氣也更濃了。

混跡山野間的散修們另有一番生活態(tài)度,跟家族裏的修者截然不同。

琨雲(yún)城的地方大,人口雖多但并不密集,鐘采出去采購時直接選了商鋪,交易很順利。前世今生,他都沒體會過這種人擠人、喧囂但有趣的場景。

鐘采想到這裏,忍不住覺得矯情,又有點想樂。

鄔少乾扒了扒他的後腦勺,好奇道:“看什麼呢就傻笑?”

鐘采也不在意,伸手指了指那些密集的攤位,興致勃勃地說:“沒體驗過吧,是不是很有意思?”

鄔少乾跟著看過去:“……”

不覺得。

但鄔少乾也沒攪擾鐘采的興致,反而笑問:“想去湊熱鬧?”

鐘采想了想:“有點。”

鄔少乾又問:“想去擺攤還是瞎買?”

鐘采捏住他的嘴,什麼叫瞎買!

鄔少乾笑著後仰,掙脫了告饒道:“我估摸著你更想擺攤。等去完拍賣會,改天我們?nèi)ヒ惶松窖Y,弄到什麼就賣什麼,怎麼樣?”

鐘采滿意點頭:“算你了解我。”

兩人簡單閑聊這會兒,馬車已經(jīng)逐漸遠去了。

·

穿過一個街口,再看到的長街兩邊就有許多客棧,大的小的各式各樣,只從外面看,都能瞧出其中環(huán)境的差別。

一直保持安靜的碧岑來到車窗前,詢問兩位主子對暫住之處的打算。

鐘采隨口道:“挑最舒服的地方,夠我們住就行。”

碧岑早已恢複了男裝,從嫵媚“少女”變成了嫵媚少年,但氣質(zhì)很利落,現(xiàn)在也是利索地去找客棧了。

沒多久,鐘采和鄔少乾順利入住進當?shù)刈詈玫目蜅!?br />
鐘采并不吝嗇,所有人都住上房。

不過天色還早,鐘采對鄔少乾說道:“咱們出去逛逛吧?”

鄔少乾挑眉:“去那些攤子?”

鐘采搖頭道:“攤子那邊按你說的,以後再體驗,現(xiàn)在就去大街上隨便走走。”

鄔少乾沒意見。

向霖是要一直在兩人身邊保護的,碧岑和巧葒則沒跟著,留在客棧裏將四處該查看的查看,該收拾的收拾。

客棧裏的人挺多,一行人走了出去,普普通通的。

·

鎮(zhèn)子裏只有三條街道,鐘采他們乘馬車進來的那條正對著鎮(zhèn)子大門,也是最熱鬧的。

再隔一條街後,再看到的那條大街就不那麼擁擠了。

兩邊的鋪面也都更寬闊些。

走著走著,兩人看到了一間藥鋪,是整條街上規(guī)模最大的。

藥鋪的一角斜出一面黑旗,角落繪制著幾顆星辰為標識,頗有些神秘又瑰麗的感覺。

鐘采看看那標識,再擡頭看向鋪子大門上方的牌匾,書寫著“天星藥鋪”四個大字。

“剛剛我好像還看到過其他有這種旗子的鋪面。”鐘采若有所思地說,“應(yīng)該都出自同一個勢力名下吧。”

鄔少乾說道:“我記得豐雲(yún)城有個天星商行,標識就是這樣的。那商行據(jù)說是個分行,總行還是出自二級城的,以往多次舉辦過拍賣會。這一次我們要參加的那個,極有可能也是他們弄出來的。”

鐘采側(cè)過頭,饒有興趣地聽他說。

鄔少乾笑道:“即使是分行,在豐雲(yún)城也是頂尖的商行了,平日裏陳列的商品都是相對少見的。不過名下也會有不少分鋪,不僅城裏有,還會延展到附近的縣鎮(zhèn)裏。這些分鋪大多出售的是同類商品,但基本很是齊全。”

鐘采篤定道:“咱們見到的這個就是。”

鄔少乾含笑點頭。

鐘采既然是丹師,自然很喜歡攢藥材,忍不住就朝裏面瞧。

鄔少乾見鐘采有點挪不動步子,幹脆地把他給拉了進去。

·

進門後,就有濃郁的藥香之氣撲面而來。

管理藥鋪的是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既收購各類藥材,也能準確地給客人們推薦。

見到有人進來,他并沒有急著去接待,而是翻看一本古舊的書冊,任由客人自己四處查看。

鄔少乾陪著鐘采從第一個藥櫃開始查看,這一看之下,他不由有點晃神。

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通過鐘采認識了很多藥材,可現(xiàn)在這偌大的一個藥櫃,裏面的藥材足足兩三百種,他居然全都知道。

鐘采對藥材顯然更熟悉,依照順序挑選著。

如果是他有意盡快煉制的,丹方包含的藥材他就會都挑上一些,而如果是不著急的,往往準備個十份左右就收手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鐘采陸續(xù)選定大半的一級藥材,突然看到了什麼,就停下腳步,訝異地站在了一個密封的藥櫃前。

櫃子裏陳列著一個很大的玉匣,裝著十幾株黑黢黢的藥草。

每一株藥草大概多的有三寸長,少的只有一寸餘。它的主幹直溜溜地往上,生有細細密密的絨毛,又分出三片到五片葉子不等,葉片狹長,邊緣好像刀鋒一樣銳利。

鐘采低聲喃喃:“養(yǎng)魂草。”

鄔少乾沒聽說過這種草,微微側(cè)耳,等著鐘采解說。

鐘采神情有點凝重,聲音也比往日都要嚴肅,卻又透著些明顯的喜悅。

“是養(yǎng)魂丹的主藥。”他壓低聲音道,“我有丹方,如果煉出來了,可以滋養(yǎng)神魂。”

鄔少乾瞳孔驟然收縮!

“……又是為了我?”

鐘采盯著養(yǎng)魂草,理所當然地說道:“為了你不是很正常嗎?要不是怕找不到這種草讓你失望,都不用你問,我早就告訴你了。”

·

養(yǎng)魂丹是一種據(jù)說橫跨一級到九級的丹藥,其中一級養(yǎng)魂丹就應(yīng)用于天引境修者,二級的應(yīng)用于辟宮境修者……以此類推。

鐘采手裏只有一到五級的養(yǎng)魂丹丹方。

每一級的養(yǎng)魂丹都有多種丹方,僅僅一級丹方就足有三種,其輔藥各不相同,但都只有一種主藥,正是養(yǎng)魂草。

養(yǎng)魂草屬于一級珍藥,生服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神魂痛楚。它真正用在丹方裏的則是草汁,不同的丹方所需要的草汁分量并不相同。

當初鄔少乾的神魂瀕臨潰散,單單服用養(yǎng)魂草是沒法救他的。即使服用養(yǎng)魂丹,也會因為魂魄之間的聯(lián)系薄弱而導致藥力流失,幾乎沒有用處。

可當他服用了固魂果以後,三魂七魄就被強行“捆”在一起了。盡管魂魄之間還有縫隙、命魂與天魂上的破洞也都還在,但這時再來服用養(yǎng)魂丹,藥力卻可以順利進入神魂,來緩慢地修補破洞了——同時它也可以壯大神魂。神魂滋補得越好,三魂七魄之間的牽引力也會越強,能夠加速魂魄的自我粘合,讓縫隙逐漸縮小。

鐘采早就注意到丹方了,可他活在琨雲(yún)城這麼多年,就從沒聽說過養(yǎng)魂丹和養(yǎng)魂草。他固然知道自己年紀小是會孤陋寡聞一點,但鐘家的公庫裏沒有,鄔家儲備的一級藥材裏也沒有,他自然會擔心——是否附近都沒有養(yǎng)魂草?

如果沒有,他就壓根沒法煉制養(yǎng)魂丹,何必多提呢。

但現(xiàn)在他居然發(fā)現(xiàn)了養(yǎng)魂草的存在,自然要向他哥們兒邀功啦!

·

鐘采悄摸摸對鄔少乾說:“我天賦還可以,回頭咱們把天星商行名下的藥鋪都逛一遍,所有的養(yǎng)魂草都買下來。回頭我再用上木火,多努把力,給你煉最好的。”

鄔少乾眸光裏閃動著異樣的光彩,愉悅地笑著:“好。”

兩人一邊說著,也沒停下腳步。

鄔少乾還是跟著鐘采挨個兒藥櫃地看,幫他記下要買的品種。

終于挑完以後,鐘采走到老者的面前,笑著招呼:“掌櫃,勞煩取些藥材。”

老者這才放下手裏的藥書,和氣地說道:“客人請說。”

鐘采就麻溜地開始報數(shù)了。

“姜合草、芷芳草各兩百株,千知禾一百株,銅茴子一千粒,羌黃葉五百枚,桂枝果五百顆,養(yǎng)心花一百朵,鬼面麻一百捆,三葉參十支……白太歲三十個,養(yǎng)魂草一千株,赤爪麥一千粒,首烏藤兩百根。”

老掌櫃面目和藹地聽著,并隨著鐘采的話將諸多藥材一一取出。

藥材的數(shù)量著實不小,不過對于丹師而言,一次購買幾百份的藥材實屬常事。有些丹方一爐裏就要投入上數(shù)十份,不多買點反而不夠用。

在鐘采最後一句話說完時,老掌櫃也備好貨了。

鐘采的視線一直跟隨著老掌櫃的動作,現(xiàn)在也不需要再清點,直接道:“掌櫃算賬吧。”

老掌櫃依舊很和藹:“客人出三百二十六金八十五銀即可。”

鐘采付賬,收起所有藥材。

老掌櫃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一句:“歡迎客人再來。”

鐘采笑著朝他點頭,然後就拉著鄔少乾走了出去。

老掌櫃目送兩人離開,微微地沉吟著。

這少年身上帶著藥香,想來正是一位丹師,他買了這麼多養(yǎng)魂草,難道……他召喚的是丹爐,裏面附帶著養(yǎng)魂丹的丹方?

若真是如此,就該摸清他的來歷,也有個購買養(yǎng)魂丹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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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買到了足夠的養(yǎng)魂草,心情很好地說道:“天星商行不愧是來自大城的,一下子就能拿出這麼多養(yǎng)魂草,連這小地方都有鋪貨。”

鄔少乾則是微微皺眉。

鐘采捅了捅他:“老鄔,你想什麼呢?”

鄔少乾說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鐘采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了。

“對那些大城來說,養(yǎng)魂草也不算什麼,所以不在意吧。應(yīng)該沒什麼問題,我也沒從他身上感到惡意。”說到這,鐘采攀上鄔少乾的肩,笑嘻嘻地說,“哎呀你就別擔心了,一級養(yǎng)魂丹的丹方而已,大不了就交出去嘛。天星商行要真要為難咱們,別說咱們這點實力了,算上鄔家也不行,反正咱倆總在一塊兒就是了。”

鐘采說著玩笑話,心裏跟明鏡似的。

老鄔這家夥,不就是覺得要不是為了給他療傷,也用不著買養(yǎng)魂草嗎?不用買養(yǎng)魂草,就不會遇見這位好像抱著點什麼目的的藥鋪掌櫃。所以他才這麼在意。

不過好哥們兒講義氣,這點區(qū)區(qū)小事,實在是犯不上惦記。

鄔少乾無奈地笑了笑,也不說什麼了。

事情既然是因他而起,如果真遇見麻煩,他肯定擋在前面就是。

兩人說著話,繼續(xù)閑逛。

突然間,側(cè)面?zhèn)鱽硪坏里柡I嘲的男聲。

“我沒看錯吧,咱們風姿卓越、霸道強大……哦,我差點忘了,是已經(jīng)變成個廢物的少乾公子,居然還敢出現(xiàn)?”

·

鐘采立刻豎起了眉毛,哪裏來的王八蛋,這麼惡心!

鄔少乾倒是沒覺得奇怪。

雖然除了鐘采以外,他從不關(guān)心旁人對他的看法,但總有那麼幾個會跳到他面前來,他也揍過遠不止一兩個了。

現(xiàn)在這叫囂聲有些耳熟,不過,他沒想起來是誰。

鐘采和鄔少乾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一起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在街道的對面,正有幾個年輕男女走在一起,都是衣袂飄飄的,各有氣質(zhì)。

發(fā)出嘲諷的是靠右邊的藍衣青年,相貌倒是長得不錯,但這麼滿臉輕蔑的,就讓他的顏值大打折扣了。

另幾個男女面面相覷,神情都有些怪異。

·

藍衣青年沒留意到同伴的神色,只在眨眼間,就來到了鐘采、鄔少乾的面前。

後面的幾個頓了頓後,慢慢地往這邊走。

藍衣青年眼裏閃爍著惡意。

鄔少乾的神情緩緩變了。

跟面對鐘采時的生動活潑不同,此刻,他的眉眼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高傲,仿佛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裏似的。他極其英俊的面容上也沒了什麼情緒,只有淩厲的線條顯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冷酷。

鐘采看著這變化,心裏的怒火削弱了很多。

得嘞,他哥們兒還能這麼裝模作樣的,看來是不需要他來幹點什麼了。

藍衣青年卻很難受。

在看清鄔少乾這模樣的剎那,他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從前的日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但很快他就惱羞成怒——鄔少乾都是個廢物了,怎麼還敢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怎麼還敢瞧不起他!

·

鄔少乾頓了頓,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閣下是?”

盧定星的臉黑了。

終于走到近前的幾人中,認識鄔少乾的也都腳步一頓。

早知鄔少乾高傲,卻沒想到盧定星巴巴地過去嘲諷,會得到個“對方壓根不記得他”的結(jié)果,這可真是……

鄔少乾隨口又說:“既然無事,我先走一步,告辭。”

盧定星簡直是暴怒,當即就口不擇言起來。

“聽聞你為了性命要娶鐘家玄品頂尖的女子,可那鐘家偏看不上你,用個末品的廢物把你打發(fā),就是你身旁這個吧?雖然是個不入流的男妻,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也該對他好些,見著了故人,總不至于連個介紹都不做。”說到這,他還故意對鐘采喝道,“那邊的末品,你說是吧?”

鐘采撇撇嘴,這人屁事真多。

鄔少乾的眼裏倏地閃過一絲戾氣。

下一瞬,兇猛的勁風破空而出,直刺盧定星的面門!

盧定星本能地躲閃,迅速轉(zhuǎn)頭!

險而又險,堪堪躲開。

那勁風雖說只是從盧定星的側(cè)臉刮過去,但是他被刮到的地方,卻有一抹淩厲的痛楚。

是一道殷紅的血痕,痕跡不算太淺,隱隱翻出了些許皮肉。

隨後勁風去勢盡了,剛好能被另一個青年——霍溫捉住。

霍溫看著手裏的長箭,眸光閃爍。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位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相貌不過中上,勝在氣度出衆(zhòng),雖說沒什麼動作,也不很高調(diào),但只要注意他,就會覺得他十分不俗。

年輕男子的眼裏閃過一絲驚異。

霍溫身邊還有兩個天姿國色的女子,這時柳眉微蹙,顯然心情都不太好。

·

霍溫幾人都看得清楚,這支箭正是鄔少乾拉弓射出。

那硬弓此刻正被鄔少乾挽在臂上,他面帶濃烈的殺機,弓弦繃緊,弦上那箭尖寒光森森,正對準盧定星的心口。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鄔少乾如今射出的長箭,居然還能傷到盧定星。

更可怕的是,在他射出這一箭的時候,盧定星等人竟都毫無所覺。

盧定星摸了下側(cè)臉,血糊了一手,讓他又羞又怒。

霍溫等人的情緒則很複雜。

鄔少乾冷聲道:“我雖廢了,倒也還留下天引巔峰的實力,你不過剛?cè)胩煲恿T了,誰給你的膽子欺侮我的伴侶?”

盧定星面紅耳赤:“你——”

鄔少乾打斷了他的話:“鎮(zhèn)內(nèi)狹小出手不便,你既不忿,不如出城一敘?”

盧定星當即就想答應(yīng),卻有位青裙的少女輕輕地拉了拉他。

霎時間,盧定星腦子清醒了,話都憋在了嗓子裏。

剛剛鄔少乾的氣勢太可怕,完完全全地壓制住了他。

如果真的出去交戰(zhàn),他不是鄔少乾的對手。

而輸在這樣一個廢物的手裏,他就會成為天大的笑話,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了。

·

鄔少乾見盧定星膽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就拉著鐘采揚長而去。

鐘采握緊鄔少乾的手,感受到了他的身體仍舊緊繃著。

也是,他哥們兒固然看著瀟灑,卻始終防備著,一旦背後的那幾個人有什麼異動,他都能立刻回擊!

盧定星盯著兩人的背影,想偷襲又不敢,心裏滿是被羞辱後的憋屈。

霍溫頓了頓,有意要化解此時的尷尬,卻不知要如何開口才合適……

氣氛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盧定星剛剛的怯戰(zhàn)太過難堪,也再沒臉面跟幾人待在一起,只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先告辭了”,就拂袖而去。

衆(zhòng)人被他拋在身後,但都沒有追上去。

青裙少女廖蕓菲與她好友田雪貞對視一眼,心裏已然有了決定。

霍溫則轉(zhuǎn)過頭,對剩下的那位年輕男子拱手,歉然說道:“萬兄,讓你掃興了。”

萬清渠溫和說道:“只是意外罷了,霍兄言重。”

兩人在說話間,已經(jīng)將盧定星當作笑話了。

接著,霍溫客客氣氣地請人到鎮(zhèn)中的酒樓裏用飯。

·

屏風後,霍溫給萬清渠倒了一杯酒。

萬清渠試探詢問:“萬某初來乍到,不知剛剛那位是——”

霍溫嘆了口氣,說道:“那位名叫鄔少乾,曾是周圍數(shù)十城池中最頂級的天之驕子,資質(zhì)達到天品頂尖,十七開光,威風無比。只可惜不知被何人所害,落到了這個地步。”

萬清渠輕撫酒杯,沒有再追問下去。

坐在另一側(cè)的兩位少女互相依偎著,神情間也露出惋惜。

說真的,像鄔少乾那樣的人,只要是到了適婚年歲的女子,有幾個不想與他鴛鴦雙棲?可既然無望,就該尋找自己的緣分了。

這一次霍溫帶著未婚妻子田雪貞出來游玩,其實主要是為了讓廖蕓菲相看的。

·

廖蕓菲和田雪貞都是小家族出身,彼此也是好友。

田雪貞因為有玄品上等的資質(zhì)而被霍溫選為正妻,廖蕓菲的資質(zhì)卻更高,足有地品中等,她的家族根本供養(yǎng)不起她的修煉,讓她只能選擇上嫁。

廖蕓菲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目標很明確地要嫁一位各方面都很不錯的男子。

如此一來,她前期的修煉可以借助夫君的家世,後期可以借助夫君本人。要是運氣好、與夫君培養(yǎng)出了感情,兩人甚至可以彼此互相信任,一同闖蕩。

理所當然的,廖蕓菲最看好鄔少乾。

但鄔少乾性子冷傲,從來不近美色,她的資質(zhì)其實也不足以匹配,自知希望渺茫。

只是,終究免不了抱有一線期盼而已。

後來鄔少乾很突兀地被廢了,期盼也不用有了,廖蕓菲的目光才轉(zhuǎn)向其他男子。

盧定星也是地品中等,對廖蕓菲的美色和資質(zhì)都很動心,不過廖蕓菲想要多接觸一番再做決定,暫時還沒有確定。

這一次是盧定星通過霍溫、田雪貞這對未婚夫妻約見廖蕓菲的,廖蕓菲同意了,田雪貞也帶著未婚夫一起作陪。

·

在山中游玩時,盧定星待廖蕓菲很殷勤,廖蕓菲對他的印象也不錯,雙方都有了些結(jié)親的意向。然後幾人遇見了萬清渠,互通姓名後,因著萬清渠實在很不尋常,幾人有心結(jié)交,後半段就幹脆同行了。

游玩一陣後,幾人雖然還不知道萬清渠的確切來歷,卻也能從他的談吐中隱約瞧出他的出身不凡,只怕來自更高等的城池,當然更願意打好關(guān)系。

這般過了大半日,一行人才決定下山,去臨近的鎮(zhèn)子待一晚。

幾人都沒有想到,會在途中遇見鄔少乾。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鄔少乾居然半點也沒有頹廢、絕望的模樣,反而從容自若,一舉一動猶如從前,氣質(zhì)也依舊卓越,好像他還是當初那個淩駕于所有天才之上、讓天才們追趕到絕望的少乾公子。

·

廖蕓菲此刻很慶幸,還沒來得及跟盧定星定下婚約。

輕輕呼出口氣後,她小聲在田雪貞耳邊說道:“日後定星公子若是再請你約我,你就替我婉拒了吧。”

田雪貞輕點螓首,答應(yīng)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不用多說,她很理解好友的決定。

盧定星的心胸太狹窄了。

他以前從未與鄔少乾結(jié)怨,卻在鄔少乾被廢以後過來落井下石,恐怕是因為早有妒恨。更別說他還拿對方的男妻說事,簡直是小人行徑,毫無氣度可言。

這樣的人即使資質(zhì)好,以後的前途恐怕也很有限。

如果廖蕓菲只是個玄品也就罷了,盧定星的資質(zhì)可以彌補他品性上的不足。可廖蕓菲資質(zhì)不在盧定星之下,盧定星就毋庸置疑不是個好人選。

廖蕓菲阻止盧定星迎戰(zhàn),是她察覺到鄔少乾的殺意是真切的,他根本不是只想教訓盧定星,而是要殺了他!

一旦離開鎮(zhèn)子,盧定星說不定真會死在鄔少乾的手裏。

盧家的勢力比霍家差些,霍家又不如鄔家,盧家自然是惹不起鄔家的。

到時鄔少乾有鄔家為靠山,并不會如何,盧家卻必定會覺得她是“紅顏禍水”——哪怕是盧定星自己招惹了鄔少乾,她也會被盧家遷怒。

·

另一邊,霍溫和萬清渠也在聊天,在正式邀請他。

“萬兄,再過半年就是我和雪貞的婚期,不知你在此地盤桓多久,可有時間前來?”

萬清渠眼含歉意,說道:“萬某家中事忙,至多只能停留幾日就要離去,兩位新婚大喜,萬某只怕來不及前往,只能在此時向兩位道賀了。”

霍溫笑道:“那便多謝萬兄賀喜了。”

田雪貞聽到這邊的話,同樣謝過萬清渠,看向霍溫的眼裏含情脈脈。

霍溫的神情也很溫和。

這對未婚夫妻的感情已經(jīng)不錯了,廖蕓菲也很是替好友歡喜。

·

被攪擾了閑情逸致,鐘采和鄔少乾回到客棧裏。

兩人肩并肩靠在床頭。

鐘采捅了捅鄔少乾,低聲問:“那幾個人你真不認識啊?”

鄔少乾也低聲回答:“真不認識。”

此刻,鄔少乾的怒火仍未消散——他被廢了是既定事實,但沒有人可以嘲諷鐘采。

鐘采壓根沒在意剛才的事兒,用腦袋頂了鄔少乾一下,笑嘻嘻地說道:“那家夥差點被你氣死,你看到他那張臉沒?要是咱們現(xiàn)在飯桌上,我能就著那臉色多吃一碗飯!”

鄔少乾看著鐘采毫無陰霾的笑容,心情稍微好了點,卻還是有點惋惜。

惋惜那廝沒有跟他出城,不然,他一定會弄死他。

·

這一晚上,鄔少乾睡得并不很安穩(wěn)。

鐘采聽著身邊人翻來覆去的,還以為他的神魂創(chuàng)傷發(fā)作、生出什麼綿密的疼痛來。于是他很幹脆地把人往身邊一摟,摸索著給他輕輕拍背。

他模模糊糊地想,還是要盡快把養(yǎng)魂丹煉出來才行……

黑暗中,鄔少乾愣了愣。

然後他慢慢地彎起嘴角,也終于能睡著了。

·

次日一早,向霖去退了房,一行人又準備離開這小鎮(zhèn)。

沒想到剛出房門,對面另一間上房裏走出來的,就是跟盧定星在一起的年輕男子。

鐘采瞇起眼。

該不會又來個讓他哥們兒不高興的人吧。

鄔少乾神情微冷,打量著那人。

萬清渠見到兩人的反應(yīng),走近幾句後,拱了拱手,態(tài)度很和氣地告知了姓名,才說道:“昨日聽說鄔兄的往事,實在覺得可惜,因此冒昧前來。”

“聽聞曾有大州中諸多勢力極力扼殺敵對勢力中的天之驕子,許多天品甚至仙品都因此被害,毀去了伴生寶物。後來有他州州主插手,阻止此事,又尋來一種天材地寶,只要將它蘊養(yǎng)在神魂中,時機一到,就能重新召喚出新的伴生寶物……年代久遠,具體如何已經(jīng)不得而知了,但此物的確存在。”

鐘采有些急切地追問:“是什麼天材地寶?”

萬清渠笑道:“魂髓靈心。”

鐘采沒聽說過,卻不妨礙他對萬清渠好感大增,立刻說道:“多謝了。”

萬清渠溫和道:“但願能對兩位有些微助力才好。”

之後,萬清渠就沒再多說,重新走回了自己的房中。

鐘采朝他揮揮手,遙遙地再次道謝。

鄔少乾拉著他,帶他往樓下走。

鐘采扭回頭來,對鄔少乾小聲說道:“以後開封子的時候,你都要不斷念叨這玩意,別忘了知道嗎?”

鄔少乾失笑,終是說道:“好。但你別太累了。”

鐘采也答應(yīng)了。

·

萬清渠確實是一時興起,目的簡單,就是結(jié)個善緣。

·

年輕的男女到了合適的年紀,只要願意婚配的,都不會刻意拖延成親的時間。

萬清渠和他的親妹妹萬清瑤也一樣。

萬清瑤地品上等資質(zhì),對家裏的産業(yè)很感興趣,就不準備嫁人了,選擇找個不錯的男子入贅——尤其是娘家遠一點、弱一點的更方便。

但她自己沒時間去搜羅,當然只能是萬清渠來忙活。

萬清渠正在外歷練,得了妹子送來的信,思考過後,幹脆每去一個地方,就地先打探資質(zhì)最高的是哪些天才,再觀察他們,做出判斷。

在山中之所以跟霍溫等人同行,是因為萬清渠決定考察盧定星。倘若他不錯,就可以帶回去贅給妹妹。

雖說廖蕓菲跟盧定星已經(jīng)有了些許傾向,但只要還沒定下,都是可以轉(zhuǎn)圜的。

如果這事成了,萬清渠也想好了補償廖蕓菲的方式。

不過事情的發(fā)展比較出人意料,盧定星壓根配不上他妹妹,他倒是覺得鄔少乾和他的男妻比較有意思,又還挺有緣分的住在了同一個客棧,還碰上了……

萬清渠就提供了這個消息,反正動動嘴的事兒。

魂髓靈心其實有很多不同的品級,越高級的越難找。其中最差的僅僅是三四級資源,可以幫人恢複到黃品資質(zhì)。

更多的消息,萬清渠也不知道了。

但按照他的想法,多少能恢複點資質(zhì)就行,總比一直廢著好。

·

接下來的幾天路程,鐘采他們走得很順利,哪怕是晚間找地方歇息的時候,也沒再遇見過像盧定星那樣的人。

漸漸地,馬車抵達了豐雲(yún)城城門。

·

豐雲(yún)城和琨雲(yún)城一樣,都是沒有入城費的。

兩人的馬車順利進入城門,并且很快租了個獨門小院,一應(yīng)設(shè)施俱全。

依舊是巧葒和碧岑盡快收拾著,鐘采和鄔少乾則挑了個生意好的酒樓,先填飽肚子。

鐘采叫來店裏的夥計,把一金放在桌面,笑著說道:“聽說這裏近兩天有拍賣會?我們初來乍到,不太了解具體情況,勞煩給我們講一講。”

夥計幾天來經(jīng)常做這個講解的活兒,不過向來都只是幾銀的打賞,這回直接來了這麼多,自然是十分高興,馬上就熱絡(luò)地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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