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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良冒功是極大的事, 司儼最恨的就是這個!一得了消息,他立刻就叫人去查了。
他才出京城沒多遠就身子不適,硬挺著趕路到杭州, 就病得更重了。他又不要袁家派人來伺候, 袁家沒辦法,只得悄悄通知了司夫人,于是司夫人留下長子在家中,帶著次子和女兒就趕了過來。
人過來, 司儼是打算給攆走的,但司夫人看他這一路斷斷續(xù)續(xù)腹瀉, 雖然王禦醫(yī)說不是什麼大病,可人仍舊瘦了一大圈,那是根本就不肯走的。一邊在驛站裏住下來給他熬藥燉湯, 一邊還惦記著往寺裏來拜藥師菩薩,求菩薩保佑他的病快些好。
司儼攆不走她,只得罷了。他確是吃不慣杭州這邊的口味,司夫人來了,按他的家鄉(xiāng)口味給他做飯,他吃了就覺得受用好些,連水土不服的癥狀都輕多了。究竟是為了避免閑話而把夫人趕回去,從而繼續(xù)病得起不了身耽誤巡查;還是寧可叫別人議論他帶著妻兒出行,卻能趕緊好起來辦差司儼在這種問題上,從來不猶豫。
何況子女也素來是他的臂膀,兒子能幫他在外頭應酬一二,女兒則能幫他整理些東西。所以沈家殺良冒功的事兒,司敬文和司秀文也就都知道了。
原本這種大事,在未有實證之前誰也不該往外透露一個字。不說別的,萬一沈家曉得事情暴露,抹去了痕跡,這事兒不就查不出來了嗎
司敬文狠狠瞪了司秀文一眼。這個妹妹自幼聰慧,有些事上反應比他還快,父親一直引以為傲,說她若是男子也能做個出色的禦史。可到這會兒他才發(fā)現(xiàn),或許父親真不該這麼說的,妹妹畢竟是妹妹,她或許有做禦史的才能,但做禦史還需要很多東西,父親卻并沒有教過她。
當然這也不是司儼的錯。司秀文一個女子,怎麼也不可能真的出仕為官,所以父親沒有教她那些——有些東西也是教不會的,必須是自己出外與人交際,慢慢摸索而來,可司秀文一個女子,除了在家中與父兄談說之外,又哪裏能與別的男子隨意來往,自然就更不必說別的了。
所以妹妹是個閨中禦史。這是父親的原話。妹妹當時聽了很高興,但閨中,就是閨中。妹妹脫不了閨中女子的習氣,比如說眼下,就為了在沈少奶奶面前落了下風,她就忍不住把自己認為最鋒利、最能打擊沈家氣焰的武器搬了出來,卻沒想到這消息是不能現(xiàn)在說的。
“司姑娘方才說什麼”許碧緊盯著司秀文,又問了一句。
司敬文額頭上微微滲出了汗,司秀文也訥訥不知如何回答。
司夫人一直在那裏站著,一句話都沒說過。這會兒忽然擡手按住額頭,一言不發(fā)地就往後倒了下去。
幸好司敬文就在她身側(cè),後頭還有丫鬟跟著,連忙七手八腳扶住了,連聲呼喚。
司秀文的聲音不算大,聽到的人也不算多,但知客的僧人就站在一側(cè),當然是聽見了的。此刻也是額頭上有些冒汗,不知該如何收場,一見司夫人倒了,如釋重負,連忙道:“這位夫人怕是在日光下站得久了,快送到禪房去歇一歇罷,小僧這就著人送一壺涼茶過去。”
這都八月初了,哪還需要喝什麼涼茶。但司敬文哪裏會反駁,反而順著便道:“家母的確身弱怯熱,多謝師傅了。”
司夫人這會兒才慢慢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有氣無力地道了一聲謝,被兒女扶著往後頭禪房去了。
似靈隱寺這樣香火旺盛的寺廟,那禪房要進來都是需要香油錢的。只是今日情形不同,知客僧人聽見是欽差大人的妻女,哪還要提什麼香油錢,忙忙地尋了一處僻靜禪房,將人送了進去。
僧人才走,司敬文就忍不住斥責司秀文:“你方才說的是什麼父親平日裏是怎麼教我們的呢《太公金匱》你不曾讀過”
《太公金匱》裏說:武王問:“五帝之戒,可得聞乎”太公曰:“黃帝雲(yún):‘予在民上,搖搖恐夕不至朝,故金人三緘其口,慎言語也。’”
司儼教兒女們讀書時,就曾拿著《太公金匱》給他們重點講過這句話,便是說言語出口無法收回,因此必須謹慎開口。此刻司敬文拿出這《太公金匱》來問,司秀文就知道他問的是這一句,不由得滿面羞慚:“二哥,我,我錯了……只是那許氏實在是太會裝相,我——”
司夫人進了禪房就再沒半點病相,一直倚著禪床床頭默坐,這會兒才忽然道:“你這時再□□又有何用,還是趕緊回去告知你父親,看後頭要如何行事才好。”
司敬文只得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先扶著母親出了靈隱寺,趕回驛站。
誰知進了驛站,卻聽說司儼正在與同來的人議事,關起門來不許打擾。司敬文雖是他的兒子,身上卻并沒個一官半職,自不能隨意進去,便先扶了母親回房,等司秀文告退回了自己房裏,才埋怨道:“母親也不能這般袒護她,她這次實是犯了大錯。”
司夫人卻冷笑了一聲:“我袒護她做什麼只是她這錯是怎麼犯的你以為你就無錯,你父親就無錯”
司敬文被她說得怔住了。司夫人冷冷道:“當時在藥師殿前,她聽說裏頭是沈家人在上香,就在殿外吵鬧,你為何不阻止”
“沈家人攔著不許別人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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