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上坡路

已是深秋，淡淡寒意襲來，冷風拂面。

軍校生們竊竊私語，小心翼翼的疊在一起，扒在門口向外探去，時不時倒吸兩口氣。

艾可莉混在人群中牽著身旁人的手，看了半晌後和秦卿卿對視了一眼。

大禮堂外，雪狼跟在在離輪椅半步遠的距離，步伐矯健。

和在舒燁面前的乖巧不同，雪狼對外展現出的，是不容侵犯的孤傲姿態，統治者的氣勢震懾人心。

陸燼堔雙目始終平視前方，周身氣勢更勝一籌。

雪狼時不時扭過頭確認後方情況，看到舒燁還在後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輪椅緩慢前進，舒燁邁開步子跟在後方。

透過金屬椅背縫隙，筆挺的制服貼合在陸燼堔身體，肩膀線條硬朗，散發著沉穩的力量感。

看著他的背影，舒燁腦內不斷播放著先前在大禮堂的一幕。

後知後覺中，他品出了一點不對勁。

那個時候，陸燼堔說“過來”，然後自己走了過去。

他說話的對象應該是雪狼，但舒燁以為他是在和自己說，不僅跟了上去，還傻乎乎的走了很遠。

舒燁抓緊了雲朵，眼前再次一黑。

為什麼每次遇上總指揮他都會發生糗事，這不科學！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路上，總指揮都沒有回頭，他應該不知道自己跟在後面。

舒燁步子慢了下來，打算找個時機溜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總指揮的速度好像也變慢了。

陸燼堔雙眸平靜如水，內心時不時會出現一絲情緒的起伏，那是雪狼傳來的波動。

作為一只成熟的精神體，雪狼早已學會在外人面前隱藏情緒，陰冷的獸目常常令敵人聞風喪膽。

但在某些特定的時候，雪狼只是表面上看著冷酷，實則心底早已雀躍歡呼。

陸燼堔甚至都在懷疑如果自己不在場的話，雪狼就會撲到某位少年的身上撒歡。

就比如現在，他完全可以通過雪狼興奮程度判斷身後的人是否還在。

每隔一段時間雪狼的情緒就會上升到一個峰值，直到峰值慢慢下降，即將跌入谷底時它就會轉過頭，接著情緒繼續高漲。

陸燼堔不動聲色的換了個方向，一道陡坡出現在路的盡頭。

希爾德跟在陸燼堔身旁，一頭霧水。

總指揮去那裏幹什麼？

“嗡嗡。”

光腦突然出現視頻消息，希爾德來不及詢問，匆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接通視頻，“對，我是我是，哎，你說……”

另一邊，前進的路上，就在舒燁思考著如何優雅的離開時，陸燼堔突然停了下來。

舒燁沒有注意到，又往前走了兩步，不小心撞上輪椅。

圓滾的車輪在撞擊下溜向前，舒燁眼疾手快的抓住椅背。

沒有了雙手的束縛，雲朵從他懷裏飛起，停在半空中徑直落在陸燼堔懷裏。

舒燁沒有立刻松開手，而是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牽引著，緩緩地低下頭去。

微微發涼的金屬桿帶走了手中的熱意，舒燁張了張嘴。

陸燼堔此時正側過身，深邃神秘的瞳孔微動，似有星河流轉。

他們的目光不期而遇，在空中交織、碰撞，彼此凝視，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

舒燁眼中有微光閃爍，只需輕輕一瞥，便能讓人深陷其中。

兩人靜靜在原地，周圍的世界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雪狼和雲朵應景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氣氛逐漸升溫，眼神中有千萬般語言未說出口。

舒燁突然間就想呼喚他的名字，“陸……”

千鈞一發之際，希爾德跳了出來。

“哎呦我的總指揮！我就回個光腦的功夫沒顧得上照顧你，您這是怎麼了？”

說著他就要接過輪椅。

舒燁下意識向前一步，希爾德撲了個空。

“？”希爾德疑惑。

舒燁很快反應過來，慢慢松開手。

“不好意思，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比大腦反應快。”

“舒燁。”陸燼堔突然叫住他。

“嗯？”

前方道路斜陡，單坐輪椅會比較費力， 于是陸燼堔開口道：“可以請你幫我推上去嗎？”

他眉間輕蹙，面色染上一絲憂郁。

舒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該說不說，總指揮的顏值……驚為天人。

舒燁果斷重新握上輪椅。

“樂意之至。”

“啊，啥？”希爾德有些摸不著頭腦，“推你上坡？”

總指揮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輪椅不是全自動多功能超高級版的嗎，整個星際就定做了這一個。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甚至原地跳一段霹靂舞也不會將座位上的人甩掉，

怎麼就突然需要幫助了？

希爾德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然而并沒有人在意他的想法，就連雪狼也只是懶洋洋掃了他一眼，眼白一閃而過。

希爾德：“？”

它是在嘲諷自己嗎？

另一邊的兩人已經走遠了。

舒燁推著輪椅，思緒萬千。

陸燼堔很高，哪怕是在輪椅上，他的脊背仍然挺得很直。

舒燁正好能看到他細長的睫毛，投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五官立體深邃。

此時天色有些暗了，陸燼堔背對著舒燁，盯著地上兩人朦朦朧朧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像是埋在地裏封塵多年的寶藏。

斜坡很快便走過，舒燁松開手。

陸燼堔不經意間露出精致的側顏，輕聲道，“謝謝。”

舒燁像是被燙到一般，飛快後退半步。

“沒……沒什麼，總指揮您太客氣了，應該的。”

陸燼堔發出一聲輕笑，修長的手指將懷中柔軟的一團雲朵托起。

“舒燁同學，你的精神體，好像變紅了。”

舒燁飛快撈走雲朵，欲蓋彌彰的用胳膊擋住他的視線。

“是因為太熱了，還是生病了？”

秋風吹的人衣角鼓起，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著寒意，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天氣熱。

舒燁收攏胳膊，道：“它可能是生病了。”

“原來如此，”陸燼堔點了點頭，“希望它可以盡快恢複。”

“嗯嗯，等我回去就給它檢查，謝謝總指揮關心。”舒燁胡亂回答。

剛爬上坡的希爾德表情堆積在一起，滿臉疑惑。

不是，精神體怎麼可能生病？

就算舒燁不知道，那總指揮呢，他怎麼可能不清楚！

關鍵是這倆人還一本正經的，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怪，真是太怪了。

——

主星，記者發布會。

楚雲南一身緊繃的制服，聲音透過收音器侃侃而談。

“今天邀請大家來，是為了共同商討星際的未來，眼下蟲族的威脅仍在，我們要如何才能完全斬草除根，共創一個沒有蟲族威脅的世界？”楚雲南站在講臺上，聲音激昂地說道。

臺下擠滿了記者，燈光閃爍不停，攝像頭齊刷刷對準楚雲南。

“只有軍區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好大家，而我，將會以此做為自己的使命。”

“今日我也看到了許多公民的發聲，想要推舉我成為新一任總指揮，在此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和支持，但我想說的是，我們不能僅僅依靠某個人或某個稱為來解決問題。

畢竟……大家懂的都懂，我也不想在這裏去奚落其他人，畢竟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擁有共同的理想，為星際而戰！”

說到這裏，楚雲南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至于我是否會擔任新一任總指揮，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我將全力以赴，盡我所能，為星際的和平與繁榮而努力，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會堅守崗位，為大家服務！”

臺下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楚雲南微笑著揮手致意，然後走下臺。

星際網鋪天蓋地的實時直播，熱搜榜沖直接到了第一。

【楚雲南上將，我真的哭死，又努力又強大，還經常出現在星際網和我們互動，這麼真誠的上將為什麼總是被人看不到？】

【我贊同，楚上將的每一言都在為我們著想，大家可以截圖放大屏幕，他雖然遮了黑眼圈，但烏青還是很明顯，分明是為星際操碎了心。】

【實話實說吧，在主星生活了這麼多年，我從沒見過總指揮體貼關心一下我們公民的需求，一年裏，他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見不到人影，甚至在星際網也從不露面，我都有點懷疑到底有沒有這個人？】

有人打抱不平。

【樓上的你眼瞎嗎？一年三分之二不在，是因為星際大大小小幾千個星球，每天都有蟲族入侵！他不管誰管？你嗎？！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不是只有蟲族爬你頭上才能記得起總指揮的好？】

很快他的評論就被其他無意義的灌水評論沖掉，石沉大海。

再一看，所有為總指揮說話，抨擊楚雲南的評論都被屏蔽掉了，被推送到大衆面前的全部都是與“新總指揮”有關的話題，輿論一邊倒。

【支持楚雲南上將，支持選舉新總指揮！】

【陸上將已經殘疾了，這種人如何能保護我們，如何保護星際？楚上將的出現，分明就是為我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支持楚上將，我們需要新的領導者！】

發布會結束後，楚雲南躺在床上翻看星網的風向，看著看著他就笑出了聲。

果然，如他所想，只要抓住總指揮無法保護他們這一個點不放，公民們就會驚慌失措，公然叫囂著換人。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一群為了自己利益著想的人。

只要在給予他們好處的同時稍加關心，這些人就會像狗一樣搖著尾巴跟在自己身後，搖尾乞憐。

楚雲南眼裏閃過一道暗光。

……

深夜，德納克裏學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舒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倒也不是他不想睡，實在是精神處于一種興奮的狀態，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困意。

腦海內的人影揮之不去，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浮現出來，勾勒出每一筆連，清晰的仿佛觸手可及。

舒燁抱緊了雲朵，將臉埋了進去。

雲朵一點點的變色，舒燁突然想到，白天的時候他觸碰過這裏，而此時自己又貼著曾有過他體溫的地方。

雖然沒有人看到，但臉還是不自覺的染上了緋紅，呼吸有些不穩。

後半夜，雨勢變得急促，豆大的水珠拍打著窗子，仿佛人震動的心跳聲，整個胸腔都在跳動，頻率越來越大，想要忽視都難。

不知道是第幾次從睡夢中蘇醒，實在是受不了了，舒燁一把按在自己胸口處，聲音模糊道。

“不許跳了。”

心跳不僅沒有停下，反而更快了。

“咚咚，咚咚！”

有人一夜未眠。

……

選拔賽開始是在第二天。

考核很公平，同系的候選人進入模擬艙訓練，與訓練艙中的虛擬人物對戰，最後綜合判定選出參賽者。

30架模擬艙早已準備就緒，為了確保全過程透明公開，每個模擬艙都連接到中央光屏，實時轉播考核過程，所有軍校生都可以觀看。

距離選拔賽還有一個小時，訓練場內早已人滿為患，軍校生們擠在一起閑聊。

“你覺得誰能進？”

“這還用問嗎，指揮系章小宇，機甲系南恒，戰鬥系康源，秦卿卿，還有倉玉，最後一個嘛……就不確定了。”

他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主要是今年黑馬太多了，艾可莉實力不容小覷，但那個突然竄到第三名的舒燁也不清楚是什麼底細，還有其他幾個人，不好說。”

“沒關系，待會等他們比完就知道結果了。”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候選者們進入模擬艙。

舒燁躺進柔軟的座椅，靜待倒計時結束。

“舒燁。”

倒計時結束之前，章小宇很小的聲音從右側模擬艙內傳出。

“加油哦，我們一起去打聯賽。”

話音剛落，沉重的艙門閉合，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黑暗籠罩。

選拔賽開始。

訓練場，中央光屏被分割為30塊，候選者們的畫面同一時間出現在衆人眼前。

每個人的光屏內都是不同的直播畫面，所對戰的虛擬人物沒有重複，卻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學院內教授導師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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