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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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城池之下, 是叫囂著的秦國軍馬,那巨大的軍隊漫長的幾乎是望不到頭的,他們?nèi)祟^竄動, 群情激奮,叫聲滔天,黑壓壓的,潮水般的軍隊, 就像是要鋪天蓋地而來, 一個巨浪將人拍下水平面,連呼吸和生命也一并剝奪的無情大海。
看著這有生之年,無人願意再經(jīng)歷第二遍的可怖場景, 老城主滿是皺褶的枯瘦的手不斷顫抖著,連眼皮也心神不寧地跳個不停。
秦軍的強勢肉眼可見,哪怕是跟救世主一般,承載著安國一衆(zhòng)百姓們巨大期望的魏國軍隊, 都在與之打過照面後,輸了個徹底。
趙國的敗落已成定局,這座屹立世間百年不倒的高山即將垮塌的勢頭,再也無人能夠挽回。
老城主心中出現(xiàn)了“投降”二字,希冀著只要他這名主事者在敵軍面前主動領(lǐng)死, 剩下的安國城民們,就都能受到良好的對待。
安國,要知道,他們已經(jīng)打到安國了呀!
這是趙國首都邯鄲之前的最後一個屏障,秦軍占領(lǐng)了安國, 就跟占領(lǐng)了整個趙國沒什麼兩樣了。
與其他地方的俘虜不同,安國的黎民們成為俘虜之後, 很快就會迎來改換所屬國家的時機,到時候,他們就會跟身處于秦國的那些黎民一樣,獲得屬民的待遇,秦國人是不會在俘獲了他們之後,還對他們再多加施于什麼殘酷的虐待的。
城主老了,沒辦法上戰(zhàn)場打仗了,他自知守不住常年生長生活的國家了,也守不住他任職的城池了,但人!安國的百姓們,他總是要守住的!
投降兩字含在口中,隨時都要吐出,老城主又知曉,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這些兵臨城下的秦國人正在說“如果不交還他們的統(tǒng)帥的話,就要馬上屠城”。
可是,安國人的手裏顯然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統(tǒng)帥”的,不然的話,他們?yōu)楹尾粧冻种鴮Ψ降慕y(tǒng)帥,去要挾他們退兵?
這是絕對說不通的事情,而老城主懷疑的是,這番話該不會是秦國人為了屠城,故意編造出來的吧?
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統(tǒng)帥,有的只是秦國想要殺雞儆猴的心!
只要掐滅了安國人的氣焰,之後那些被他們收攏到手心裏的周邊地帶的民衆(zhòng),便也會畏懼他們的威勢而不敢造次。
城主閉了閉眼,只覺他們已然被逼進了死角,沒有了任何的退路可言。
然而,一聲“稟報”,卻將整個事件推翻成了他完全無法想到的情況。
來的是個魏國人,他身形挺拔,步子邁得又快又急,城主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這還是少數(shù)幾個,會講趙國語言的魏國人之一,他在表述和口音的方面,可比秦國人要好上許多。
“報!開戰(zhàn)之前,在下曾被命在安國周邊巡邏,當(dāng)時,有看見過可疑的趙國人士和幾個逃逸的秦國士兵。”
“哄”得一下,老城主的腦子蒙了,那些他所以為的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居然真實的存在著!
“等、等等,你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們的統(tǒng)帥真的有可能被我們俘獲?”
跟黎箏和辛狐兩人碰過面的魏國人垂下了頭,用語謹(jǐn)慎地道:“在下不知,在下只是曾看到過一些可疑的事情。”
城主一拍手,立刻下令道:“趕緊細細道來!”
魏國人便如實陳述了他在森林木屋中見到的趙國少年,以及在分別之後看到的東西。
“雖然那少年同在下說不要去森林中查看,裏頭很可能會有尚未散盡的迷煙,但出于謹(jǐn)慎,在下還是去那裏巡查了一遍。在那森林之中——”
“在那森林之中——有些什麼?”趙國所有守在城牆之上的高層們?nèi)嫉跗鹆诵摹?br />
“在下去的晚,只看到幾個穿著秦軍盔甲的戰(zhàn)士們的背影,他們身上和頭上都沾著不少泥土與草葉,像是曾在地面上打過滾似得,有著很多的污跡,把帶著秦國特色的盔甲都遮掩了起來。”
老城主忍不住地插了一嘴:“也就是說,在你看來,他們可能跟什麼人交過手,有過對決?”
在這場與趙魏兩國的對戰(zhàn)之中,秦國人可沒有使用過任何與地利有關(guān)的戰(zhàn)術(shù),也就是說,他們不大可能是特地在戰(zhàn)爭之前去挖鑿了用于戰(zhàn)事的地道和陷阱,而如此一來,滿身污泥,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在正式開展之前,先遇上了什麼人,發(fā)生過一場戰(zhàn)役了。
魏國士兵輕輕頷首:“似是如此。”
“嗨呀,這事兒你既然看到了,為何不早說?”
魏國士兵皺著眉,為難地道:“在下去的晚,離得也遠,看的不甚清楚,又擔(dān)憂擅自上報會有擾亂視聽之嫌,是以,直到現(xiàn)在才將情況道出。”
“現(xiàn)在不是責(zé)怪誰的時候!”老城主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又鼓勵著問道,“你說之前有個少年阻止你去森林,你覺得,此事可會跟他有所關(guān)系?”
魏國士兵靜默了一瞬,腦海中出現(xiàn)那個少年人對他好言關(guān)照,還讓他回去了,就讓城池早點關(guān)城門的樣子,他在心中頓了一下,終究還是道:“依在下看來,他應(yīng)當(dāng)與此事有關(guān),據(jù)他所言,他曾在森林中放過迷煙,或許,跟秦國人交過手的便是他。”
“放迷煙!”城主府中最為厲害的短劍使驚呼著出了聲。
“我想起來了,當(dāng)時城主大人命小的去探查林中煙霧的事情,小的去的路上,剛好碰到了那個放煙的藥草師!”
事情說到這個程度,短劍使自然知道了此事之中,他因為疏忽而犯下的重大罪責(zé),如果再不主動站出來承認(rèn)的話,城主和衆(zhòng)人的矛頭便要立時轉(zhuǎn)向他的頭上,因為當(dāng)時森林上方出現(xiàn)煙霧,正是他帶隊前去探查的。
“你也遇到了?”
城主兩只炯炯有神的虎目盯著他,讓短劍使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起來。
“是!小的遇到了,當(dāng)時那藥草師不是獨身一個人,身邊還帶著一個昏迷的女子。”
“女子?”
所有人都看著他,像是要讓他緊張得連心髒都跳出來似得。
“對,當(dāng)時看起來似乎像是個女子,但,但現(xiàn)在,小人在想,會不會,那應(yīng)當(dāng)是個男子,或者說,那就是他們秦軍所言的“統(tǒng)帥”。那女子的面貌十分的陌生,小的從未見過,大抵不是我們安國城中的人,而這打仗的時候,除了秦軍,又有誰會來到我們安國附近?那藥草師大概是為了偷偷將他帶至別處,才故意給他抹了什麼胭脂水粉,裝成是個女子的摸樣?”
魏國人忍不住道:“如此說來,在下遇見的少年和您遇見的藥草師應(yīng)當(dāng)是同一個人。”
短劍使幾乎是想都不用想的點頭了:“不錯!”
同是說迷藥未曾散盡,阻止他們繼續(xù)往森林中去的人,不是同一個又還會有誰?
魏國士兵又有些猶豫起來:“可是,在下與那少年相遇之時,并未看見什麼女子···”
“興許是已經(jīng)被他藏起來,或者處理掉了!”
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老城主面色大變:“處理掉了?這藏起來了可還好,如果是處理掉了,外頭的秦軍可還在同我們要人!”
秦國人朝他們要人的摸樣再自然不過,即便是憑借著老城主多年的生活經(jīng)驗去看,也看不出任何正在裝演的痕跡來,而他們眼下可以懷疑的,又僅有這藥草師身邊帶了個陌生女子的事情。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萬一事情真的就是這樣發(fā)生的呢?
他盯著短劍使道:“那個少年、那個藥草師,你們現(xiàn)在可還能將其找出來?”
魏國人一時與持劍的中年人面面相覷起來:“這、”
“可以!”短劍使額頭上盡是淋漓的汗水,刀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此刻這人是找也得找出來,不找也得找出來,他聲音及其堅定地道,“小的知道他叫什麼,住在哪裏,有什麼親人,現(xiàn)在時間過了這麼久,他也該回城了才是!想要尋到他的痕跡,應(yīng)當(dāng)是十分好找的。”
正巧,城池下方的秦國戰(zhàn)士們氣勢洶洶得用蹩腳的趙國語言喊道:“一炷香的時間!我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馬上把我們的統(tǒng)帥交出來!否則的話,你們的下場就如此箭!”
手中的箭矢被戰(zhàn)士狠狠地折成兩半,又再次折成四瓣,最後極為殘破地被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視線從殘暴的秦國人身上收回,短劍使打了一個激靈,身上起了不少的雞皮疙瘩,他趕忙對著城主道:“事不宜遲,我們趕快走吧!”
*
雪落了,一片一片的落在地上,蒼茫的純白了整個世界。
一整筐只剩下根莖的草植被一雙褐色的手放在了地上,老藥師直起了身,從坐了有大半天的蒲團上站了起來,緩步走出藥廬,擡頭望向外面籠罩上一層雪白的庭院。
風(fēng)呼呼地吹著,將枯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的樹木吹得嘩嘩作響。
老人嘆了口氣,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這個冬季,真是寒冷啊。
不單單只是天氣,還有他身後的,很可能沒有辦法度過這個冬季的趙國,和他那身在肥下,直到現(xiàn)在,不知是平安還是身死的徒兒·····
寒冷,真是寒冷啊!
無論他再如何用溫?zé)岬模爸讱獾臓C水來溫暖手心,這股子來勢洶洶的寒冷,都無法從心胸之間驅(qū)趕走。
如此想著,一隊官兵極其突兀地闖進了他的草廬之中,二話不說的撐著他的胳肢窩,將他架了起來。
“開門!我們找人!”
“你、現(xiàn)在不是在打仗嗎?這時候來老夫這裏做什麼?”
短劍使掏出了一張畫像,那上面的少年,跟老人家朝夕相處的二徒兒很有幾分神似:“辛狐,畫上的這個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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