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間學校（三）

在赤司收獲了人生第一次的“風評被害”之後，他們就朝著地圖上畫著“食材”的地點走去，他們中午不需要做飯，但是在每個人采集完植物之後，就需要去指定的地點采集食材。

他們到達的是一片菜地，好巧不巧，早上剛分開的瀧島慧小組也和他們的目的地相同。

竹早的同學簇擁著瀧島慧，看樣子是不準備讓瀧島去摘黃瓜和西紅柿。

赤司對上瀧島的眼神，微微一笑，拎著籃子率先摘下一顆紅彤彤的番茄。

他的行為點燃了瀧島的競爭意識，他從小組同學手裏拿過籃子，在對方的尖叫聲中走進了菜地，開始快速優雅地采摘蔬菜。

他緊跟著赤司，咬牙切齒地說：“你做了這種事情，就能滿足了？”

赤司發現自己和瀧島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他誠懇地說：“要不然，你還是去交個朋友吧？”他肯定是沒有朋友才這麼喜歡瞎想。

瀧島慧想起華園光，理不直氣也壯了：“我當然有朋友了。”

赤司對比著眼前的兩根黃瓜，在瀧島的手伸過來之前，快速擰下更直的那一根，完全無視瀧島氣悶的表情：“既然這樣，你和朋友相處的時候完全不覺得愉快嗎？”

他簡直就是在做心理醫生的工作，赤司心裏想，還是那種在農場裏對客人進行話療的醫生——

“我經常和她比賽，雖然她完全贏不了我，但是她一直纏著我比試，實在沒辦法。”嘴上說著沒辦法，瀧島慧臉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之色。

赤司面無表情地把籃子裝滿，轉身走了。

這種家夥，果然是不配有朋友的。

“喂，赤司，你好好聽我說話啊！”

瀧島慧一遇見赤司就舍棄了在竹早的高冷，追在他身後嚷嚷。

花音沒有注意那邊的兩個人，她在瀧島進了菜地之後，就蹭到竹早小學那位原本拎籃子的女生身邊，對著她甜甜的笑了笑。

那位女生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她有些結巴地說：“你、你有什麼事嗎？”

花音問她：“為什麼你們看瀧島同學做什麼都要尖叫？是因為他很帥嗎？”

高尾和忍足也悄悄湊近了，想聽聽女生怎麼說。

那名女生撓了撓臉頰：“其實是因為瀧島同學總是板著臉，大家都懷疑他是面癱來著，後來有一次去動物園，發現他會在別人尖叫的時候露出這樣的表情——”

說著她模仿瀧島露出一個皺眉聳鼻的表情，花音“噗”的一聲笑起來：“好像！”

女生攤手：“所以為了不讓瀧島變成面癱，大家都會在他出現的時候找機會尖叫一下。”

忍足目瞪口呆，高尾背過身去偷笑，他簡直要笑的打跌了。

花音：“你們真的好溫柔哦。”女生被她誇得有些臉紅，又繼續說：“不過最近瀧島的表情變化越來越少了，大家都很擔心他面癱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

高尾已經快要笑斷氣了，忍足不得不扶著他，防止他一個跟頭栽進菜園裏。

手冢拎著滿籃子的蔬菜過來，喊妹妹：“花音，準備回去了。”

花音對著女生誠懇建議：“也許你們可以多跟他講笑話，畢竟一直尖叫很傷害嗓子的。”

女生點頭，突然說：“你叫花音嗎？”

花音點頭：“我是手冢花音，你叫什麼？”

女生伸出手，飛快地握了一下花音的手：“我是瀧島香裏，是瀧島慧的表姐。下次你來竹早的話可以找我帶你參觀哦。”

說著她對花音眨眨眼，轉身去找自己“面癱”的表弟了。

高尾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嗆住了，忍足無奈地給他順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高尾心裏想的是：這個叫瀧島慧的家夥，好像有點可憐啊。

手冢更在意另一件事：“她剛才為什麼突然握你的手？”發生了什麼？

花音擺擺手：“她和我交換了名字，沒什麼啦。”原來瀧島同學在學校裏有這麼多人關心他，可能他是因為面癱所以脾氣才這麼差的吧。

媽媽說過，生病的人身體不舒服，所以心情也會不好。

花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哥哥，手冢沉默了，雖然他沒有參與這兩天的騷動，但是事情的全過程他算是比較了解的，只能說猜測和真相不是一模一樣，而是完全相反。

赤司對花音帶來的這個消息也露出複雜的表情：瀧島，原來你不僅沒有朋友，還在被表姐帶頭欺負嗎？

他們把蔬菜帶回去後，就看到竹早的學生圍著瀧島慧在說些什麼，瀧島臉上的冷淡表情也早就維持不住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去摘了一次蔬菜，回來之後班裏的人就輪流來對自己說一些無聊的冷笑話。

真的讓他煩不勝煩。

還不如去和華園光比摔跤有意思。

瀧島慧不明白，赤司征十郎這樣一個人會願意在一所普通小學裏玩“你好我好”的交朋友過家家游戲。

他回憶起很早以前母親將自己與赤司家的獨子進行對比的話，心裏的煩躁越發濃重。

朋友什麼的，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赤司應該比他更深有體會才對吧，身邊所有的人，不論是大人還是同齡人，都戴著虛僞的面具接近自己，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從自己身上榨取利益。

為什麼赤司還會相信“朋友”這種東西？

瀧島慧擺脫了煩人的同學，站在露營地的邊緣看著赤司處在群體之中，好像真的和他們相處十分和諧。

“瀧島同學，你不會在想些壞主意吧。”竹田凜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瀧島慧身後。

瀧島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沒有理會她，這會兒聽到她的話，只覺得好笑：“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竹田凜聳肩：“如果你什麼都沒想做，那就回竹早的地方去吧。”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你好像知道赤司的身份？”瀧島問。

竹田凜：“如果你是說那個赤司家的話，我確實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覺得自己能和他成為朋友嗎？”瀧島的話裏帶上了一點嘲諷。這樣的學生他見得太多了。

竹田凜簡直一臉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和赤司同學做朋友？”

瀧島：“也對，你這樣的普通人他肯定不會......”

竹田凜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做朋友是雙向選擇的過程，是我不想和赤司同學做朋友，你能明白嗎？”

瀧島愕然，他看著竹田凜氣呼呼的背影，被她的話炸的腦袋疼。

竹田凜邊走邊想：從媽媽那裏學到的這句話果然很帥吧，今天用在這種地方真是太合適了，哼哼哼，不和赤司同學做朋友，是因為自己不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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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學校第三天。

最後一天，林間學校的老師請同學們去收集樹枝，準備教他們制作小型篝火。

花音按照老師說的“不太粗也不太細、不能太潮濕不能太新鮮”的標準嚴格挑選木棍，在樹林裏搜尋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小把，不知不覺的，她就和大家走散了。

她拍拍裙子站起來，左右張望，忽然視線捕捉到了瀧島的身影。

嗯？他們竹早今天不也要撿樹枝嗎？他手裏怎麼一根都沒有。

花音寶貝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樹枝，不太想分給他。

瀧島正在沉思。

雖然他也只是一名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但是他自認為和其他幼稚的同齡人完全不一樣，因此對自己的觀點一向都深信不疑。

但是這幾天的經歷、昨天竹田凜對他說的話，讓才七歲的他産生了一點動搖。

他的視線掃過那邊站立不動的花音，認出她是那天讓自己道歉的女生。

本來不想搭理她，但是猶豫再三，他還是開口喊住準備離開的花音：“手冢花音，你好。”

花音驚訝：“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自然是因為他記憶力超群，并且對信息有非常高的敏銳度——這是他的私人教師對他的評價。

“這個不是重點，我想問你，你知道赤司征十郎是什麼樣的人嗎？”瀧島問她。

花音皺眉，她感受到了瀧島話裏潛藏的一點惡意：“小征是很好的人，你不要想欺負他。”

瀧島被她一句話噎三次。

什麼“小征”？難道他會被華園光叫“小慧”——其實也不是不行吧，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赤司是一個“好人”，誰能欺負得了他啊！

瀧島決定不被她牽著走，直截了當地說：“他是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日本三大財閥之一的那個赤司家。”

他在等著看花音臉上出現驚訝、貪婪和狂熱，哪怕只有一瞬間，也不會逃過他的眼睛。他知道，哪怕是七歲的孩子，也會明白有錢人代表著什麼。

花音：“我知道啊，小征是大少爺是吧。”小成經常說的那種大少爺，自己應該沒有理解錯。

而且，小孩子并不是不懂有錢和沒錢的區別。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對赤司家的傭人和豪車投以羨慕的目光，也從來沒有強求每天放學後要打掃家裏的春緋來參加學習會（這件事情大家只是隱約有感覺），他們知道鄉下和城裏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很重要嗎？花音的眼神裏傳達出她的想法。

這不重要嗎？瀧島慧茫然了。“可是、可是你和他做朋友是因為什麼？”

花音：“因為他人很好。”

花音又看瀧島不說話了，貼心地問：“你沒有這樣的朋友嗎？”

瀧島慧又想到了華園光。

明明是木匠的女兒，但是只會傻乎乎地纏著自己比賽，她應該算是自己最純粹的“朋友”吧？

瀧島慧的沉默讓花音明白了什麼，她肉痛地遞給瀧島慧兩根筆直的小木棍：“如果你也有這樣的朋友，應該會明白做朋友不需要多少原因的。”

說完她轉身走掉，只留瀧島慧站在原地思考短短七年的人生。

最後，花音還是沒有找齊足夠的柴火，幸好和她同一小組的赤司找了很多，他們的柴火合在一起，燃起了漂亮的篝火。

“不過夏天欣賞篝火還是有點熱了。”花音往後遠遠地撤退，對身邊的哥哥和赤司說。

手冢：“待會兒拍完合照就可以回寢室收拾東西了，再忍耐一會兒吧。”

赤司則不知道從哪裏掏出冰涼的汽水：“要不要喝一口？”

花音眼前一亮：“謝謝你！小征！”

花音滿足地喝了一口冰涼的汽水，滿足地瞇起眼睛：所以她說小征人就是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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