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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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時至晌午, 窗外依舊是那片豔陽高照的大晴天。
距離巫女白與扶蘇約好的觀賽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日。
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徹底的失約了。
手心一緊, 攥在骨節(jié)分明手掌中的玉玦于皮膚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輕輕擡眼看了下坐在對面的嬴政,扶蘇薄唇緊抿。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黎箏輸?shù)舯荣?,最為難過的時候缺席。
即便只是呆在她身邊默不作聲的安慰,也要比現(xiàn)在的相隔兩地, 還連半句口信都傳不出去的好。
如果此時的談話能夠盡快結(jié)束, 他一定立刻趕到黎箏身邊去,可惜····
未來誕生于三國時期的那句“身在曹營心在漢”,說的就是此時的扶蘇。
心中焦急之時, 一大清早就將他叫來,半句話都不說的嬴政還不肯放他走。
松柏般筆挺地端坐于禪椅上,扶蘇苦苦煎熬,待忍到日頭都即將下落, 才不得已的傾斜了身體,連最重要的皇家儀態(tài)都顧不上的靠近了面前的紅木桌,開口道:“父王叫孩兒來,究竟所謂何事?”
明知道今天是黎箏與人比試的重要節(jié)點,偏生還要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將他扣留在此處, 父王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若是以後他家宅不寧,怪的便是他老人家今日的辣手扣留了。
嬴政掀了掀眼皮:“寡人知道你今天有急事,但寡人這裏,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告知與你?!?br />
太子尚且年輕,在與成熟君王的對鋒中, 這條還未嶄露頭角的幼龍已然不落下風(fēng)的頂住了壓力:“父王對小白的看重與我不相上下,難道還有別的事, 能比她被人欺負(fù),兒子趕去撐腰還要重要?”
嬴政搖搖頭:“寡人要說的,就是關(guān)于小白的事。”
關(guān)于白?
扶蘇一怔,渾身躁意終于按捺了下來。
嬴政道:“扶蘇,你的婚事將會有所變動,那位齊國的公主田箏,在前些日子被找回來了。”
巨大的信息量在腦中炸開。
扶蘇不斷的體味著“你的婚事將會有所變動”這句話。
····公主田箏。
那個差點成為他發(fā)妻,與他早早訂了婚約之人。
就連現(xiàn)在他與白一人一塊的玉玦,原本都是屬于公主田箏的。
可那人早就不幸離世,什麼叫“前些日子找回來了”?
扶蘇的腦子嗡嗡作響。
他聽到自己吶吶開口:“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經(jīng)——”
嬴政嘆了口氣:“寡人一開始也是如此認(rèn)為,但現(xiàn)在齊國那頭說,她當(dāng)時只是失蹤,并非過世,而如今,人已經(jīng)找回來了。”
“齊國一直是我大秦的盟友,難得在找回丟失的王女後,依舊想著與我大秦結(jié)親。扶蘇,這個婚你不能推拒。”
看了眼少年面上變幻不斷的神色,嬴政接著道:“再來,這婚約一事上,公主為前,白為後,公主為尊,白”
這話裏的意思,是要白讓出這太子妃的位置?
扶蘇猛然起身,動靜之大,差點帶翻了身前的桌子。
“父王!”
他對黎箏的敬重就與他對黎箏的喜愛一樣多,少年絕不願從自己的父親口中聽到黎箏與公主作比,反而是地位卑微的那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複又坐下來,極力的平息著自己因為怒意而變得急促的鼻息,試圖冷靜地道:“父王,公主田箏失蹤,與兒子的婚約便已作廢,從順序上看來,是白在前,她在後,從身份上看來,白已經(jīng)是兒子的太子妃,而她,不過是別國的公主!”
“橫豎都是與秦國結(jié)親,父王您不如將她許配給其他公子,反正,您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br />
早年曾有過一塊玉玦間若有似無的聯(lián)系,扶蘇也不願那公主來他這裏吃虧,只盼著她也能找到個一心對她的人,得到他對黎箏般的尊重。
嬴政薄怒浮面,一拍桌面:“誰家一女許二夫?她早就已經(jīng)被許配給你了!難道還能嫁與他人?”
“扶蘇,秦國只有你一人為太子,你代表的是秦國,是秦國與她身後的齊國結(jié)親!這婚事,你不結(jié)也得結(jié)!”
“至于這太子妃之位——”
扶蘇驟然擡頭:“父王!這可是您當(dāng)初親自封給白的頭號!”
凡事有先來後到,可這前後,卻成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兩難。
嬴政面上是掙紮和唏噓。
“唉?!?br />
思來想去,嬴政終究是偏心于黎箏。
當(dāng)初才見之時,她還只是個小小孩童,開口就敢說要幫他統(tǒng)一六國。
小嘴巴再一開合,就敢說要扳倒齊國權(quán)力地位最勝的國相。
還是在知曉齊秦兩國互為盟友,地域最為遙遠(yuǎn),想要打開齊國的大門,必須得等到秦覆滅其他五國的時候。
當(dāng)時的嬴政多少還有些不以為意,認(rèn)為此子還需要多加打磨,免得少年心性,傲氣過剩,容易眼高手低。
沒想到,一路看著她成長而來,當(dāng)真是天才少年,給他的驚喜源源不斷。
甚至于,黎箏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jīng)能和一整個偌大的齊國并駕齊驅(qū)了。
要將太子妃的名號從她那裏拿走,給予這齊國的公主,別說扶蘇,就是他嬴政也滿心的不願。
長嘆一口氣,嬴政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落到了扶蘇身上。
這麼好的兩個孩子,怎麼就都綁在扶蘇一人身上,要說公主田箏還是國家之間的聯(lián)姻,可這黎箏卻是真心喜歡的扶蘇,特意求到了自己面前來,想要賜婚的。
若是聽到扶蘇之後還要迎娶公主的消息,不知道得傷心成什麼模樣。
唇線抿得死緊,嬴政心情沉重,半點輕松不起來。
他對著失落愣怔地坐于一旁的扶蘇揮了揮手,嘆息道:“行了,你先下去吧,不還趕著給白撐腰?”
嬴政看了看外頭的天氣。
“快些去吧,要是晚了,她或許就不需要你的幫忙了?!?br />
隱下太子妃一事不再提起,扶蘇和公主田箏之間的婚事也被嬴政強硬的通知完畢,見扶蘇行了禮退了出去,嬴政出神的喃出一句:“來吧,不是說要助寡人統(tǒng)一六國嗎?只要速度夠快,這位齊國的公主,也就沒有迎娶的必要了。”
另一頭,扶蘇帶著卷軸,幾乎是失魂落魄趁著馬車朝著觀星宮去。
那段路他熟悉萬分,在黎箏上任首席的短短一月間,他去了不知多少次,偏生,今天越是接近目的地,心中情緒便越發(fā)沉重。
見太子表情難看,他身邊的侍從有些不安:“太子殿下,您要是不想去觀星宮,不如咱們掉頭回去?”
扶蘇醒神:“回去?不,就去觀星宮?!?br />
少年俊朗如玉的眉目沉沉。
得快馬加鞭的去。
畢竟他已經(jīng)遲了約定大半日了。
扶蘇心急如焚,可前往觀星宮的路上,竟遇到了大雨。
仿佛是天意都要阻攔于他和黎箏之間。
瓢潑大雨,淋在身上就像是連人帶衣服一并洗澡,那豆大的雨滴一顆顆地砸下來,讓皮膚隱隱發(fā)痛。
“太子殿下,下暴雨了!路都堵塞不通了,咱們不然找個地方暫且???,等雨停了再走吧?”
扶蘇雙目往街道上一看,逐漸變得有些泥濘的道路果然被來往轎子、馬車所堵住。
他的馬車上方雖有傘作遮擋,但在這瀑布般的雨水之下,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翻身下了馬車,少年拿走了侍從手中的油紙傘。
“你們先去找地方停靠吧,孤就在觀星宮,等雨停了,你們再來尋孤。”
他竟是要拋下車馬,一人冒著大雨,獨自前往黎箏身邊。
“殿下!殿下!”侍從急急地追趕在他身後,“這如何使得呀!”
扶蘇抿著唇,視線都已經(jīng)被雨水遮擋得幾步外的事物都快看不清了,那雙眼睛裏卻還帶著執(zhí)著的堅定。
系統(tǒng)出品的祈雨符自有它的道理,三張一起用更是威力巨大。
黎箏坐在窗前,看雨淋淋漓漓的落個不停,一個時辰過去了,不見衰頹之象,反而愈演愈烈。
她幾乎是被困在了觀星宮裏,想回府上也回不去,想翻看今日新呈上來的商隊公務(wù)也沒得看。
如她這樣的大忙人,一時間竟也閑散了下來,無事可做。
百無聊賴中,黎箏難得生出了舞文弄墨的雅興,取了水彩和畫紙來,一筆一筆的塗出個天地。
跟外頭的以雷雨作為背景的世界截然不同,這畫裏頭,是個風(fēng)和日麗,陽光燦爛,布景明媚的模樣,不止如此,裏頭還有著一座——
一滴雨水,從窗口打了進來,剛好落在畫上。
黎箏眉頭一皺,怕畫因這水跡糊了個徹底,著急得扯著袖子就上去擦拭。
畫倒是救了回來,可那絲綢制的名貴衣裳,卻因此而染上了大塊大塊的亂七八糟的色彩,估計是救不回來了。
黎箏半點不心疼這衣裳,反倒是在意心血來潮的畫。
為了避免雨水第二次闖禍,她小心的捧著畫卷帶離了窗邊,走到門口,想要尋人找根桿子,將其晾起來。
誰知門一開,就闖進個黑影,上來就撲到了她身上,將她一把抱住。
黎箏被嚇了一跳,定睛看去,卻發(fā)現(xiàn)是扶蘇!
少年濕透,衣服和發(fā)絲都黏連在了身上,本就輕薄的絲綢更是在打濕之後,顯出些透明來。
他抱著黎箏,巨大的力度像是要把人揉到身體裏去似的。
黎箏將畫放在了邊上,手輕輕搭在他濕透的背部的衣襟上,心中到底是松了口氣。
她輕垂了眉眼,面上有種莫名的無可奈何。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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